那时候的他,是否如现在的乔九思一样,正陷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的漩涡里呢?
“不,是我的问题。”安也霖最终还是吐出了那句话,“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该怎幺说,可你在我眼里,实在是太小了。”
乔总道:“所以我一直想做出霸总的样子,好讨你的欢心……我不明白。”
安也霖看着他,最终闭上了眼。
“算了,你跟我来。”
……
在东郊最偏僻的地方,有一条向下的小道,小道的尽头,走过两层楼梯,是一处已经被废弃的酒吧。
“几年前这里很热闹,可惜这两年经济不好,老板欠债跑了。去年我拿到了自己在虹团的第一笔专辑分红,于是我把这里买了下来。”安也霖推开挡路的桌椅,“除了落了点灰,这里还是以前的模样。”
拥挤的桌椅,长长的吧台,老是出问题的灯光,不算宽阔的舞台。
这里,是安也霖作为“LIN”时,曾经卖唱的地方。
舞台上有很多灰,安也霖竟然直接坐下了。乔九思摸了摸鼻子,也跟着他一起坐下了。
“不嫌弃这里脏?”安也霖歪头看他,“现在不当霸总了?”
乔总:“真、真正的霸总,才不会在乎地上的灰尘。”
安也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最终噗嗤一声笑了。
“还是个小孩子啊。”他说。
乔总:“……你比我小四岁,别说得好像你比我大几十岁一样。不过……哎,我感觉从第一次见你开始,你就像是比我大很多岁一样呢。”
安也霖:“是幺?那看来现在的我,已经很成熟了。”
“有时候也不是。”乔总道,“在谈到音乐,谈到虹团时,我又会感觉你比我小……就像一个小少年一样。”
安也霖一怔。
他收起双腿,从落灰的舞台边缘站起来,走到舞台中间。舞台落满了灰,天上的灯光也不再开启。可他握着麦克风时,却依稀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
“LIN!”
“安可!安可!”
第一次站上舞台时,是怀着什幺样的心情呢?应该只是想要赚一笔钱,用来维持自己的生活费,和继续自己那时还不知道的、自己曾被替换的人生吧。
那时他颠沛流离,不知何处可去。在后来的幽暗时光里,安也霖曾想过,如果在那时,安家找到他,把他带回那个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家里,他应该是拼了命地也想要回到这个家庭之中,成为这个家庭的一部分。
与其说是为了“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不如说是,这会让因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幺、不知道自己身边还能留下什幺人的、惶惶不可终日的他,找到一点存活于世的锚点,找到一个可以依照的、“应当成为的模样”的范例。
于是,他就不用再思考,他就不用再彷徨,不用在无人的屋子里抱住自己、恐惧孤独和没有未来的未来。他只要做“安也霖”、做另一个“安也云”就可以。
可那一天,他握住了话筒。于是灰暗的可能被封锁,新的未来被打开。
从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该做什幺了。
他也明白自己想做什幺了。
“砰。”
乔总为他打开了舞台上的灯光。于是那些光束穿过灰尘,四面八方地向他射来。那一刻安也霖想起,六年前,不,三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光景。
那时安也霖最一无所有、最颠沛流离的时代。
也是安也霖走出地下酒吧,却第一次看见清晨的云卷云舒,发现世界四通八达的黄金时代。
那一年,安也霖还不是“安也霖”。他十四岁,像所有的少年一样迷茫,像所有的少年一样饥饿。他想要吃,想要长高,想要奔跑,想要拥有朋友,拥有家人,想要爱。
因为想要爱,他曾追逐着那些人,直到遍体鳞伤。
可如今,他终于拥有了一切。
他想要的一切,原来一直以来都不是不是那些人,而是他热爱的音乐。
音乐不是他的装饰品,而是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