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方时恩变得有些讲究脸面了,要是在家里方时恩这个时候肯定要坐进苏执聿怀里了,在苏执聿不表示原谅之前,把自己拼命往他怀里塞,又或者在一边亲他一边和他小声地请求原谅。
在方时恩继续说出来更多错事之前,苏执舒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方时恩被打断,本来下楼看到苏执舒准备一直无视的,结果苏执舒刚才好好的,自己一说话,他就在那里装模作样地闭目养神起来了,明显是对他不满。
可是对方到底是苏执聿的哥哥,方时恩听到对方在那里没病硬咳嗽,神色不忿地叫了一声:“大哥好。”
苏执舒没想听方时恩和自己打招呼,这时候听到他这么叫自己,又看着苏执聿这个心眼子堆成的人还在里屹然不动,陡然生出来一种助纣为虐的心虚。
方时恩这时候还在争取自己今年的新款手机,而且他的手机这次因为出手教训方卓耀屏幕摔裂了一小道,确实很是时候换个新手机了,本来想要在苏执聿面前很不经意地露出,让苏执聿自觉为自己更换的,没想到还没实施就听到这样的噩耗。
“拜托啦,我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我下次再用自己的工资买好不好?”
苏执舒扫过去一眼,苏执聿和他对视上,苏执聿露出来一个轻蔑傲慢的神色。
苏执舒像是忍受不了一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这么一站起来,方时恩像是被他的动作惊到一样,抓着苏执聿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
“你嫂子到门口了,我去接一下她,先往桌上上菜吧。”苏执舒快步离开了客厅。
等在门口等到孟琳两人再进门,有关新手机的话题可能已经得到了妥善解决,方时恩看起来情绪很愉快地把自己剩下的半杯果汁喝光了。
方时恩的伤彻底好透,连嘴角泛红的那一块细小的疤痕也彻底消失不见。
苏执聿开车送他来到墓园,方时恩带着自己做的东西又买了一束花,来看望程诗悦。
寒风凛冽,方时恩用围巾把自己裹紧了,来到程诗悦墓碑前蹲下来,把东西摆放好,最后抬头又看见他姐姐那张明艳的脸,嘴角含着一抹动人的笑。
好像做什么都势在必得,没有会让她恐惧的事,也没有什么她做不到的事。
方时恩其实看不懂看似关爱他的程诗悦,五六岁的时候方时恩不懂,十三四岁的时候方时恩也不懂,十八九岁的方时恩依然不懂,可是方时恩不会永远不懂。
愚笨的方时恩因为陌生,无从辨别真实的爱,可是方时恩自小见识过的轻蔑厌恶都是他极其熟悉的东西,在他做错事,在他没有办法完成程诗悦的要求时,他不是没有在某个瞬间察觉到程诗悦对自己拥抱的她时用手拍两下肩膀的敷衍回应,也不是没有真的撞见过她前一秒对自己微笑,后一秒在自己转身时恢复原状的嘴角,还有她偶然的厌烦的语气,听到她说“时恩,你不想上学就不上了”也听到她说“时恩,你最好还是要到学校去一下。”
在方时恩做错事,在方时恩逃课,在方时恩打麻将的时候,好像不赞成,她总是叹息一声,好像很为难,但是又好像方时恩继续做的话,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只会得到一声程诗悦为难的叹息,只是那样。
可是方时恩生来得到的关爱就太少了,从来没有的东西,他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无论他得到的爱纯粹不纯粹,好的爱,坏的爱,好坏掺半的爱,都是他仅能获得的。
就算方时恩在很久之后明白爱并非由程诗悦所说的教授的那样,由谎言,名牌商品,金钱所共同构成,可是也曾经像是确信过程诗悦对自己的爱一样,确信过这条准则。
方时恩会努力做到程诗悦所期待的那样,就算他做不好。
方时恩像是抱有歉意,凑近了墓碑,说悄悄话一样讲:“可是对不起姐姐,我要幸福了。”
下一次,如果有人在方时恩面前冒犯程诗悦,方时恩还依然会勇敢地捍卫。
他没有说其实程诗悦给他选的家人不好,选的伴侣也有过很残忍的一面,可是要是方时恩自己选,其实方时恩自己根本没得选。
没说为了圆一个谎付出那样的代价,也没说在很多个时刻,他都想跟着雨夜穿着白裙子出现在他面前的程诗悦一起走。
程诗悦在所有眼里都可以不堪,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但是在方时恩这里,她永远圣洁勇敢是牵住他的手,把他从泥沼里解救出来的人。
方时恩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会仰着笑脸说姐姐,你好厉害,在终于懂了程诗悦也不是无所不能也有自己的委屈愤恨时又不敢懂,只会又蠢笨地哭着仰着笑脸,说姐姐你好厉害。
方时恩从墓园里走出来的时候眼睛很红,坐进车里后,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被阻隔。
车行驶了十多分钟,方时恩的情绪看起来平复下来,这才观察到苏执聿的脸色很差,于是在红灯停车的时候,伸手碰他的胳膊,问他:“干嘛拉拉着脸啊。”
苏执聿冷笑一声,转过头来望着方时恩:“你现在过得好你不感谢我,你在那里谢谢姐姐保佑你?”
方时恩闻言大惊:“你干嘛偷听我和姐姐讲话,你不是说你在外面等不进来吗?”
苏执聿面不改色:“风吹过来。”
“你骗人!”
这时候红灯倒计时结束,苏执聿的车驶入车流,开往苏家老宅。
天空此刻绽开烟花,空气里弥漫开来硝烟的味道,掩盖住车里吵嚷的声音,苏家老宅里苏业堂和陈碧婉已经回来,说是给家里每个孩子都带了新年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