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公墓。
他登上台阶,一眼便看见了江又翎。
江又翎正倚靠在父母的墓碑前,静静地注视着远方。
他的双眼没有聚焦,投注于虚空之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十分出神,就连秦郁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发觉。
现在是深秋时节,又是傍晚时分,江又翎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已经在这里保持着这个姿势坐了不知多久。
秦郁立刻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又没忍住,碰了一下江又翎的指尖。
果然没有一丝温度。
江又翎对他的出现没有多大反应,并没有排斥,也没有一点高兴,甚至没有问秦郁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只是用毫无神采的眼睛望了他一眼,而后就转开了目光。
虽然他外表和平时没有区别,但秦郁一看他,就知道他的精神很不对,就像是灵魂被人抽走了,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秦郁条件反射地想将他揽入怀中,又想到江又翎如今不愿意被他碰触,伸出了一点的手又悄然缩了回去。
他忍住心里的酸苦,低声道:“又翎,先走吧。”
出乎意料,江又翎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很听话地站起来,跟着他离开了。
秦郁把他塞进车里,第一时间就把暖气开了起来。
暖气打得很足,但江又翎的脸上还是一片苍白,毫无血色。
秦郁没有开动车子,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
他不想再给江又翎一点压力,也明白江又翎此刻需要的是什么。
车里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但却并不让人窒息,反而有一种无言的默契流淌在其中。
江又翎几乎是愣了很久,才低声道:“他们怎么能那样说我妈妈……”
秦郁的心脏一瞬间被揪紧,无数根尖锐的针刺了进去,带来的痛楚让他喘不过气来。
江又翎隐藏最深的软肋,是他的父母。
他可以淡定自若地面对一切变故,但却接受不了他最在意的人受到伤害。
秦郁知道,只要江又翎还有一点精力,他的骄傲都不会允许他在秦郁面前袒露自己这样的一面。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伪装自己了,甚至忘记了应当远离秦郁,试图从他这里索取一点认同。
他茫然无措的样子,就像在祈求人的保护。
秦郁比任何人都想保护他,把他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他遭受到一丁点伤害。
但眼下,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真是废物。
无穷的暴戾从内而外肆虐,像要把秦郁的身体撕碎,但他面上丝毫都没有显露出来,语气极尽温柔,声音甚至有些不像他了:“我在解决了,没事的。”
江又翎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分明就在不久前,他还想着,也许永远也不会再见到秦郁了。
但现在,不可否认的是,见到秦郁,让他心中好过了些。
突然发生的事情,让他的心态有了变化。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相信他,那么大概就是眼前这个人。
这并不是因为秦郁对他的爱有多么盲目,而是因为,秦郁和他有一层特殊的关系。
他被秦家收养,秦述作为秦郁的父亲,必然向秦郁解释了当时收养他的原因。
现在,除了秦郁,没有人跟他一样知道过去的真相,知道秦述收养他的内情。
只有在秦郁面前,他不必费心解释,也不用担心秦郁表面相信他,实则在心中分析他话语的真假,一字一句中有多少可信度。
不论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曾经共同经历的一切是永远无法抹除的。
至少这一瞬间,能让他稍稍感到安慰的只能是秦郁,换作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