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长风念叨着,目光忽地落在什么上头,顿住,“你看,这廊桥上的砖块都奇奇怪怪的,像阵法似的。”
苏妙漪顺着凌长风的视线低头一看,桥面上由两块短砖和一块长砖间隔着拼合而成。她无语地撇撇嘴,“什么阵法,这不就是最常见的工字拼吗?”
凌长风仍是觉得不对劲,“工字拼长这样吗?”
苏妙漪不愿跟他废话,催促道,“就长这样,走吧。”
凌长风将信将疑地回过神,跟着苏妙漪继续往前走。走了好一会儿,他们才下了廊桥,瞧见一排上了锁的院门。
苏妙漪和凌长风相视一眼,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这些院子的院门虽上了锁,可院墙边却还有花窗,能隐约看见院子里的情形。
两人不约而同凑近,只见一墙之隔的那头,是个四四方方的院落。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些绣架,坐在绣架前埋头做着针线活的都是些小姑娘,比苏安安瞧着还要小一些。
“果然!”
凌长风义愤填膺,“这慈幼庄果然有问题,竟然让这么小的女孩做绣工……嘶。”
苏妙漪掐了凌长风一把,“你小点声!女红是女子的必修课,六岁习女红之小者,十岁后习女红之大者,再能干些的,十三岁能织素、十四岁能裁衣。她们看着确实已经到了要练针线活的年纪……”
凌长风悻悻地跟在她身后。
二人从院门口经过时,瞥见了院门上有四道刻痕,只是最上面那道刻痕中间断开了一些,像是没刻清楚。
苏妙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继续往前走。
第二个院落全是男孩,与上个院子里的女孩年纪相仿,只是面前的绣架都换成了矮几,矮几上是一些书和算盘。院门上同样刻着四道刻痕,最下面一道从中间断开。
再往前几个院子,依旧都是男女隔开,一间男院、一间女院……
他们中间还经过了一间院子,院子里整整齐齐站着一排衣裳干净、扎着两个发结的女童。而她们面前则站着方才在正堂里见过的一对夫妇和一个仆妇。
在仆妇的引领下,女童们一个接一个地介绍自己的乳名,又将自己绣的小手绢双手奉上,看得那对夫妇频频点头、喜笑颜开。
“教女孩绣工,教男孩算术,对他们日后倒是颇有益处。这么一看,这慈幼庄似乎没什么问题啊。”
凌长风压低声音道,“而且这些孩子们穿得干干净净,气色也不错,不像是被诱拐、被虐待过的样子……”
苏妙漪抿唇,默然不语。
“哟,傅老爷,傅夫人!”
转悠了半天的两人终于被路过的仆妇发现,“您二位怎么自己就到这儿来了?”
苏妙漪眸光轻闪,顿时抚了抚额头,柔弱无力地往凌长风身边一靠,下巴一抬,作出盛气凌人的架势,“你们那屋子不透气,我要再不出来转转,就得憋死在里面了!”
凌长风又打圆场道,“我家夫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来看看孩子们了。只是你们这院子的门怎么都锁着?”
仆妇解释道,“这些孩子们年纪小、不好管,若是不把门锁上,他们怕是会乱跑……傅老爷,傅夫人,二位这边请。”
仆妇将他们引到了最南边的第一间院子,推门而入,婴孩的嬉笑和啼哭声随之传进他们的耳里。
苏妙漪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还是他们进慈幼庄后,第一次听到孩子们发出的声音……
这间院子里,全是还在襁褓中的婴孩。有的被乳母抱在怀里,有的睡在摇床里。
仆妇拍了拍手,那些乳母们便将孩子们一一抱了过来,给苏妙漪和凌长风过目。
“傅老爷,傅夫人,这间院子里都是刚出生不久的男孩,二位看看,可有合眼缘的?”
苏妙漪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目光从那些婴孩脸上一一扫过,声音不自觉放轻,“小小一个扶风县,竟有这么多弃婴?”
仆妇的表情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自若,叹气道,“也不止是扶风县。夫人有所不知,这附近的十村八县,只有我们扶风县有慈幼庄。所以那些村子和县里的人生了孩子,不想要了,便会跑来扶风县,天黑之后偷偷丢在我们庄子门口……”
苏妙漪故作诧异地回头,“那不论是谁丢的,你们都收留?这样一来,以后来你们这儿丢孩子的不就更多了?这么多弃婴,不是个个都能被收养,从小养到大这么多开销,你们慈幼庄承担得起吗?”
“傅夫人,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仆妇笑了起来,“我们的东家可是京城第一首富裘大善人呢!”
苏妙漪和凌长风的脸色都黑了一瞬。
“裘大善人每年给我们慈幼庄的善款,都是按照人头算的,所以无论有多少弃婴,只要裘家还在,我们慈幼庄就有口饭吃……”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仆妇连忙转移话题,“夫人可有看中的孩子?”
苏妙漪想了想,随手指了个小脸皱巴巴、肤色也最黑的男婴,同凌长风说道,“老爷,你觉得这孩子长得像不像你?”
凌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