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知偷窥丢人,皆屏息静气不敢出声。可与戚望柏私会的人耳力极佳,似是察觉异样,警觉地朝这边望来。夜风拂过,只余一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地,半个人影也未见着。
江愿椿见状,实在丢不起这个人,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没给那两人。蜜果却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招招攻击对方脸,两人打得难解难分。直到瞥见江愿椿走远,他们这才互相瞪了一眼,同时收手追了上去。
两人较劲似的越走越快,一个比一个步子迈得大。现在简直像是鬼追着江愿椿跑。赶在两人追上之前冲回厢房,砰的一声将门摔上,把两张讨好的脸关在了外面。
蜜果对杨怀渡的敌意并非针对他个人,而是针对所有接近江愿椿的男子。在她眼中,自家小姐纵非神仙下凡,也定是谪仙转世,前途不可限量。而那些趋之若鹜的男子不过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挡了江愿椿青云路。
杨怀渡对蜜果的敌意心知肚明,但是对于江愿椿这一方面,与蜜果的想法一致。他比谁都清楚,在江愿椿心中,自己怕是连蜜果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倘若两人同时落水,江愿椿必会先救蜜果,那杨怀渡甘愿做那个推蜜果下水的人。故而每每与蜜果打闹,不过是想借此引得江愿椿一顾,犹如孔雀开屏求偶般。
江愿椿对二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向来秉持不偏不倚的态度。但今日这般闹得不可开交,却是有些过了。
杨怀渡翻窗而入时,正撞见江愿椿在摆弄茶具,她扣住壶钮,随着手腕动作,茶汤沿着茶盘边缘缓缓倾泻而下,末了,壶嘴倾泻出一道水线,不偏不倚地注入茶盏。茶汤在盏中打了个旋儿,泛起几片浮沫,又被她以茶筅轻轻拂去。
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江愿椿执壶的手指上。常年体虚使得她的指尖不似常人般透着血色,反而泛着冷玉。几滴未拭净的水珠缀在指节处,像是泛着光晕的白玉。
江愿椿注意到杨怀渡的视线,不甚在意地将茶杯往杨怀渡的方向微微一推。
她眉目弯弯迎着杨怀渡的视线,将少年从头到下的扫视,半真半假玩笑道:“杨公子最近在哪里发家?也是像今天这么般没有声音吗?”
“给人当牛马还差不多,不,我比它们命苦多了,一个人恨不得被掰开分成两份用。”杨怀渡边说边靠近,不客气地坐下,眨巴着眼睛,委屈抱怨的姿态,道:“江姑娘知道我要来为什么不给我留门。”
“牛马倒是有意思的说法。”
杨怀渡摸摸后脑勺道:“当牛做马、当牛做马,稍稍简短前人智慧,江姑娘莫怪。”
江愿椿轻轻摇头,着实好奇问道:“公子如何认出我?”她学医自然知道人身上的每块骨头,能轻易摸清骨骼走势,从而通过胭脂水粉改变自身骨骼走势变换容貌。
江湖上“削白骨,塑人形”的鬼面都对她的易容技术,都曾对她受用赞不绝口。杨怀渡却一下认出老头是她易容而成。
“姑娘身上的气息独一无二。”杨怀渡没有轻佻敷衍的意思,真诚到让人不假思索地信任他。
江愿椿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味道,不过想来也是一身不好闻的药味,她这么说出来,杨怀渡连忙摇头笑着否认了江愿椿的话。
清冽的皂荚香混着淡淡的中药苦味,却又隐约透出一丝清甜的花香。那味道似晨间露水,又似雪中白梅,与江愿椿性格截然相反的冷冽淡雅,内敛而坚韧的人不张扬,带着疏离感,偏能透出温柔来。
江愿椿听完杨怀渡的话只是抿唇一笑道:“杨公子来陈府是有什么事吗??”
“有的!有的!不过今天一遭是专门找姑娘帮忙的。”杨怀渡知道江愿椿不喜扭捏那套,便直接道:“陈府少爷有贴身小厮被关了起来,我需要姑娘帮我将人活着送出陈府。”
江愿椿没有表态只是奇怪道:“你要寻求帮助也不应该来寻我,杨公子找错人了。”
“姑娘心善定不会袖手……”江愿椿打掉杨怀渡递来的高帽,“从哪里看出来的,我不认为我是好人。”
“那小厮活着能证明姑娘是好人。陈府是吃人的地方,姑娘百分之一百会救他的。”江愿椿听不懂杨怀渡的话,却能感受到他坚定。
“公子错了,我可是嫌麻烦的人。”
杨怀渡嘴巴一撇,看江愿椿就像是看不听说的孩子,不赞同道:“如果是那样姑娘不会在城东摆摊,不会出现陈府……”
少年举起例子没完没了,江愿椿听得不耐,她的心不承认杨怀渡的话,抬手打断别扭道:“我想帮自然会帮,你的吹捧不会改变什么。”
“我先谢过姑娘。”杨怀渡起身作揖,“夜深了姑娘早些休息,不要在外出了,着凉便不好了。”
杨怀渡的出身使江愿椿有了待在陈府的理由,她倒要看看陈府究竟能隐藏什么秘密,引来皇帝的狗。
翌日清晨江愿椿不是自然醒,而是被人从床上架到陈聚德屋子里。里面蔓延着浓郁的血腥气味,陈聚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