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伍文学

第十九章（第2页）

江愿椿拍了拍张管家的肩膀道：“不如管家先忙其他事？要是先处理陈少爷的话，那可有的忙了。”她说完抬脚离去，张管家一头雾水，但确实将操办其他事情来，虽然他本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听江愿椿。

眼下最明智的选择本该是尽早抽身离开陈府这是非之地，可江愿椿非但没有离去的打算，反倒生出几分要将这深宅大院掀个底朝天的执念。

突破口便是带来变数的戚望柏身上，江愿椿连敲门都省了，直接闯进她的房间。

房间依然被遮挡得密不透风，唯有书桌上一盏烛火摇曳，将伏案作画的身影映得格外清晰。那人一身竹青长衫，脊背挺直如松，手中笔锋游走，在纸上勾勒深浅。

推门的瞬间阳光泻进来，丝丝缕缕地刺在戚望柏脸上，光影交错，衬得她脸部线条锐利，但眉眼低垂而显得柔和。

那是一股慈柔的宁和，又有着不容打扰侵犯的冷漠，清冽又包容，静穆如月独特气场。

突如其来地到访这样的人，她笔尖不曾抖动一下。江愿椿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轻轻合上门，将自己没入房间暗影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戚望柏直起身，

她对自己的作品毫无留恋，看也不看便拈起宣纸，靠近红烛，任由烛火攀上纸缘。

火舌窜来上来，照亮她半边脸庞，火光在她平静的眸中跳动，随着宣纸成为灰烬而熄灭。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火焰尚未吞没的诗句，被江愿椿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出自那本民间流传的诗集，尽是些残缺不全的句子，却字字精妙。没人知道诗集从何处来，是何人所写，突然在某一天流传开来，又被官府列为禁书。即便如此，还是让文人学士们趋之若鹜。

“烧了做什么？”江愿椿啧舌痛惜到：“诗词犯禁，画难不成也犯禁吗？”

“您身边那小子呢？在陈府这种吃人的地方，还是看紧些为好。”戚望柏道，听不出究竟是善意提醒，还是早已知晓蜜果监视的警告。

江愿椿漫不经心道：“他热心肠，助人为乐着呢。”说着摆摆手，“陈聚德死了，我过来躲个清闲。”

戚望柏闻言神色未动，仿佛只是听见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她吹灭蜡烛推开窗，忽然感叹：”天气真好。”

窗外烈日当空，确是个好天气。只是戚望柏接下来的话却让人脊背发凉：“这不是活该么？连老天爷都为这等喜事放晴。”

江愿椿不知可否道：“出去赏春？”

“为什么不呢？”

吵闹声渐近，木门被粗暴推开时，众人只见小院中一老一少席地而坐。一人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抖脚；另一位则随意坐在一旁翻着书卷。

气势汹汹的人群顿时一怔，他们原以为会看到悲痛或惊慌的戚望柏，没成想竟是这般悠然光景。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男女授受不亲，戚姨娘出身粗鄙就罢了，您怎么也这般胡来？”张管家抢在其他人前头喝道。

江愿椿闻言嗤笑：“我这把年纪还能做什么？”

张管家一时语塞，只觉这老糊涂当真不识相。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是来找茬的，顺着台阶下大家都好过。节外生枝辛苦的是谁？还不是他这个当管事的！偏生这老东西此刻装聋作哑。

江愿椿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目光落在为首的陈家儿媳身上。她一身锦缎华服，衣角平整不见褶皱。她面容凌厉，哪里还有半分因丧夫的悲痛欲绝，唯有眼中猩红血丝与肿胀的双眼，宣告着她曾经的心如灰。

现在江愿椿只在那双眼睛里看见到了狠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