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师傅听见,只怕还以为故意为难他们。
然,君无戏言。李睦身为御前大总管,再麻烦的差事也得办得妥妥帖帖的,今儿大家伙的午膳少不得马虎些了。
好在如今时气凉爽,点心禁得起存放,已有的式样不必重做,重新上汽蒸一蒸,塑个型便完了。
其他的还得进库房寻模具。
李睦打起精神,亏得皇帝只纳了位淑妃,若再多几位,他这个大总管真要累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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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软磨硬泡的姑太太,范氏尤嫌晦气,让婆子在门口撒上厚厚一层粗盐,鬼神辟易。
王璇忍俊不禁,没想到舅母还信这些,不会以为自己中选是得了神明庇佑吧?
——其实她也这么觉得。
太监们气喘吁吁抬着箱笼过来,差点在盐巴上滑一跤!
还好都是大颗粒的土盐,凹凸不平。范氏庆幸自己小气没用精盐,否则这会儿该闹出人命官司了。
不过这是送什么的?
等将箱子打开,琳琅满目几欲晃瞎人眼,范氏没见过云锦但却听说过,据闻质料分外细腻,且色泽光丽灿烂,如云蒸霞蔚一般,端的叫人爱不释手。
“老天爷,皇上连国库都搬来了吧?”
王璇的心思不在那些绸缎衣料上,而是另一个木箱,里头满满塞着巴掌大小的锦盒,打开来一瞧,果然香气扑鼻!
这个是芙蓉酥,这个是荷花酥,这个加了板栗,这个加了枣泥……王璇在吃上颇有心得,一尝便能出来,且不夸张地说,眼前她基本都见过。
御膳房虽只供给宫里各位主子,但架不住有那心眼活泛的喜欢偷师,打着宫廷御膳的名义传到外头,又能多赚笔银子,何乐而不为?
于是每样新品出来,都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无数仿冒品。
当然,正宗的确实不一样,口感尤其独特,鲜得她能将舌头咬掉,王璇今日才知什么叫“鸟为食亡”。
可见这些点心多么费时费工。
皇帝是个很难伺候的人呢。
范氏笑道:“理这些作甚,待你好不就行了。”
老爷说皇帝跟太后赌气,她看不见得,万岁爷心底分明是有阿璇的。
王璇看她盯着那料子不放,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提出送一匹与舅母。
范氏赶忙推辞,她怎好白要外甥女东西,而且岁数也的确不适合这般青嫩颜色,让年轻人争奇斗艳去罢。
王璇笑道:“舅母照拂我这些时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报答您原是应该的,何况不过借花献佛。就算您自个儿不想穿,留着给以后的媳妇也好嘛。”
这话可说到范氏心坎上了,搂着料子不撒手,“也好。”
至于裁成衣裳后她会不会偷偷试穿,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
王璇甚少见到舅妈扭捏一面,觉得怪有趣的。
希望她以后也能有这种少女心态。
文房四宝不是重点,萧煜也让人备了些。王璇从中挑出几支湖笔、两条徽墨给表弟送去,好东西未见得能激发才思,但有时的确能燃起斗志。
从她入选之后,顾勉似乎就有意躲着她,范氏说起来也含含糊糊的——其实两人才相处不到一个月,未见得就情深似海,可被一个远强于自己的男人横刀夺爱,那人还是当今天子,这滋味就不好受了。
她琢磨着是否该将阿勉送到家塾中去,远离尘嚣,有助于平复心态。
虽然不是她造成的,但王璇有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感觉,其实她从未回应过表弟示好,甚至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不知道怎么就伤着了。
想到阿玉,她又似乎很能体谅。
世上最难便是求不得,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见到阿玉,或许她便能彻底忘记他。
可是现在,他的影子却已深深扎根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