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煌不置可否,目光掠过那些画册。
那一摞的春宫画册,孔雀绿朱砂红,金粉银粉堆叠,色彩浓艳,其中有一个画册,最大,最精美,也最显眼,上面一个身材纤细雪白的男子,衣衫褪尽,坐在一个威武雄壮的男人身上。那威武雄壮的男人大手握着他的细腰,脸贴着他胸膛,也不知是在闻还是在亲。
苻煌额头青筋直跳。
陛下都没翻看,沉默了一会,叫秦内监都收起来。
秦内监自幼在宫中长大,先前伺候仁宗皇帝的妃嫔,就常负责在皇帝宠幸别人的时候端茶倒水,别说画,活春宫都见过,不以为奇,但他知道皇帝没什么经验,又从无后宫佳丽,乍然看到这些,还是在十分美丽贤良的桓王殿下那里看到,应该很震惊。
这一夜桓王殿下回来的很晚,安安静静地就睡下了,估计十分不好意思。
陛下也没去东配殿,早早就歇下来了。
秦内监在奉了四次茶以后,心中不免感慨,皇帝陛下真该纳个后宫了。
不过是一些春宫图而已,竟然快一夜未眠。
第二日他从旁边醒来,苻煌叫他去取巾帕和新的内衫亵裤。
和苻晔不同,苻煌自幼便有宫廷内官服侍,并不会因此难为情。但他今日沐浴更衣,似乎心事重重。
桓王今日起的很早,卯时一刻就出门了。
青元宫的大门开着,皇帝披着大氅,站在廊下看他从门外甬道穿行而过。宫宇之上黑沉沉一片,像要垂下来罩住整个皇宫。
苻晔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自己消化两天再去找苻煌。反正他在他跟前本来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弟弟。
谁知道下了学回来,看到苻煌又在他寝殿里办公。
他朝皇帝作了个揖,皇帝叫人传膳。
苻煌既然没有当回事,那他自然乐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他才从藏书阁挑了一本他觉得文学素养非常高,写的非常好的小话本。
其实都不能算是话本了,是大名鼎鼎的《宫中札记》的手抄本。
《宫中札记》是芳太嫔所作,带番邦小国的异域色彩,而且长达数十万字,用词致雅,堪称长篇巨著,他看了一部分,甚至想去梨华行宫再去拜见一下芳太嫔。
“这本写的很好。”他讪讪地对苻煌说。
这么急着就要奉上文学名著,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确实有点着急。
但没想到苻煌居然给了他一个台阶,轻巧巧就下来了,接过来看。
外头蔷薇花摇晃,满殿的芬芳四溢,和《宫中札记》里花团锦簇的内宫生活相映成辉。
苻晔以为春宫画多少会起一点波澜,至少会让苻煌训导他几天。
谁知道苻煌竟然当没事发生。
他偷偷细看苻煌神色,苻煌看起来依旧是个干枯而严肃的年轻皇帝,一身黑袍,没有情趣,欲望。
如此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反倒叫他惴惴不安,殿内有些闷,外头风也越来越大,从半开的窗户处涌进来,吹乱他乌黑如墨的头发,发丝飘到皇帝身上,勾缠上皇帝身上金线织的龙尾。
苻晔很美。
比画里的美。
苻煌在沉闷的风里微微抬眼,他是凤眼,微挑,凌厉漂亮,此刻目光掠过苻晔禁领包裹的脖颈,素白的手,玄色衣袍宽大,堆叠在身前,他歪在那里,想起他昨夜做的那个梦,神色愈发阴沉,干燥的指腹摩挲过色泽洁白的洒金纸,宽大衣袍被风吹动,整个人宏而沉。
梦里苻晔骑在他满是刀疤的腰上,他身上无一处不洁白精致,倒更衬托得他一身的伤疤,皮肤上青灰色的筋骨,但他也不嫌弃,骑着摩擦他肚脐下绷成一块一块的劲硬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