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晔心急如焚,勉强稳住心神:“太医何在?”
太医这时候提着药箱慌里慌张跑了进来,被毯子绊住,直接磕倒在地。
“不要慌。”苻晔沉声喝道,随即吩咐,“内监和太医留下,其余人等全都出去。”
庆喜和双福等人闯进来,闻言僵在原地,倒是庆喜反应很快,立即屏退众人,自己却停在门帘初,一身青袍,被帐外的风吹的瑟瑟抖动,察觉一只手抓在自己手腕上,扭头一看,才发现是双福。
双福神色惊惶,将他拉出来,两人在大帐门口站定,但见诸位将士听见动静都围了上来,曾与他们一起欢声笑语的这些人,此刻却如群狼一般涌来,双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只是心中害怕,抓住了庆喜的手。
听说皇帝犯疾,帐外兵荒马乱,李盾并蒙骁等人迅速持剑立于金帐之外,一时围场风声鹤唳,瞬间一片死寂。
众人皆都惴惴不安,谢良璧更是直接跪在地上。
谢相双腿发抖,见礼部尚书上前来:“陛下怎么会突然犯病?要紧么?要不要通知太后?”
他就说陛下有头疾,何必来春猎,当初那明懿太子,不就是在狩猎途中,因为头疾坠马,才……
他想到这里,只感觉战战兢兢,又想起从前陛下在军营发病的时候,经常失去神智,随意砍杀,顿时似有寒意笼罩全身,四下里日光也像是都收回去了,一瞬间山川变色,他仰头看去,竟然从山那边浮出大片的黑云来,将太阳完全遮住了。
金帐之中,苻晔净手为苻煌施针,苻煌却一直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放开。
他温声道:“臣弟此前不是为皇兄施针多次?一会就好了。”
他如此温声软语,又语气急切,应该是真心担心他,只是这份真心,不是他所求的真心。这真心便也成了刀子,叫他对他又爱且恨,又想他此生或许永无宁日,只怕熬过这次,早晚还有致命一击,即便此刻一同赴死,只怕他要进无间地狱,也不能与苻晔同行,生生世世,他能拥有的,也只有这辈子这兄弟之情了。
他头痛难忍,言语间也失去分寸,只道:“你要救我,可要想好,你要在我身边,做一世兄弟,必须全身心伺候,不能有其他人。”
“你不要以为朕是叫你选择,这是皇命,你只能服从。”
苻晔:“……”
“你早该知道在我身边就会是这样。朕从来不是什么好哥哥。”
他咬牙切齿,一会我一会朕,竟然无故说这些威胁他,苻晔一时呆滞,心中微颤,随即全部点头称是,道:“臣弟从无他想!”
秦内监也道:“王爷都听见了。”
苻煌神色阴鸷:“你在此立誓!”
苻晔道:“我在此立誓,如果我……”
苻煌突然松开手,打断他说:“这世上誓言最能骗人。”
说完躺在榻上,似乎心灰意冷。
苻晔无暇多想,立即为他施针。
他大概是一时急火攻心,以至于头疾复发,但秦内监知道,他此次犯病,心疾才是诱因。他所担忧之事,竟要变成真的了!
若哪一天此心暴露,更不知要如何收场,那还有谁能救得了皇帝。
桓王于陛下而言,已是不可分离了!
他心下更为惊骇,一时不知如何,以至于热泪翻涌。
苻晔安慰他:“没有大碍,内监尽管放心。”
秦内监道:“全托付给殿下了。”
他自知陛下此心,实在是有违人伦纲常,王爷柔顺端正,此情必让他羞辱难当,只是他身为天子之臣,今后也要为天子谋夺了!想王爷如此良善,竟然遭此背叛,实在愧疚难当,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苻煌神志恢复了不少,蹙眉道:“朕还没死。”
秦内监擦掉眼泪,对上苻晔呆滞地看他,忙转身说:“老奴……一时关心则乱了。”
苻晔讪讪的,又很感动,道:“内监大人对皇兄的关心,我还不知道么?”
他针灸以后为苻煌把脉,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忙告知了门口守着的李盾等人。谢相也守在门口,听闻陛下无恙,腿一软就倒在地上。
陛下要是有个好歹,他看他们全家都不用活了!
此刻也顾不得礼仪了,立即吩咐人将谢良璧押解上车。
苻晔就守在苻煌榻边片刻不离,大帐上窸窸窣窣的响,透着冷,应该是下了雨。
他亲自侍奉了汤药,等苻煌渐渐平息下来,此刻蒙骁等诸将都在,看神色似乎有要事回禀,他这这才从帐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