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比起长姐的天真,她更懂得钱财傍身的好处,穷得叮当响的书生再好又如何,情话又不能饱腹。
所以,要她来选,她宁愿嫁入高门当世子妃,即便夫妻感情淡薄,可衣食无忧也是一种享受。
可现实很残酷,即便她换上长姐的凤冠霞帔,她也不是妤娘,只要她一回来,她一手的荣华富贵,也终究变成指缝流沙。
一切都太过突然,不由得她多想,梳完头拜别父母,抬起眸来,目光却是越过众人,往旁边那个身着岱赭的长袄的女人望去。
她的身材偏瘦,是一张瓜子脸,薄薄的眼皮看上去没有棱角,无论穿什么袄子,襻扣都必须全扣紧,好在她的脖子修长,穿什么衣服都有自己的韵味。
那是梁姨娘,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人多的场合,她就时常站在右侧,衣服也大多是淡雅的,像是要融入背景里去。
因为今日大喜,她穿得鲜亮了些,林听不禁朝她弯唇一笑,即便心头有万般不舍,也不能唤她一声娘了。
吉时到,迎亲的队伍也来了,她在丫鬟的提点下,持起却扇障住了脸,眼前是红彤彤的一片。
被哥哥背着登上宽敞的篷车时,她已被凝聚的泪花模糊了视线。
担忧、不舍、迷茫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如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拍打在她的心头。等回过神来,火龙般的队伍已走出了老远……
林听连她裙角都没摸到,只好吩咐香英跟上去,替自己送送她,交代完一切,她才捉着裙摆踅回屋里来。
她推了她一把道,“怎么,说完我的,也该你说了吧。”
然而她的声听淹没嘈杂的笑声里,没几个人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天才蒙蒙亮时,林听已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屋内仅剩她一人。
段翎见她红唇微动,欲言又止,又见在日曦下逐渐肃穆冷硬的衙门,也臊得没脸,只抛下一句话又踅出了门,“我去端水给你洗漱。”
她犹豫了下,到底将手放入他掌心。
暖汤入腹,她也恢复了精神,鼻尖更是冒出了一层薄汗,她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用手绢揾了揾鼻梁道,“方才那人是谁?你……与他是熟识吗?”
在这世间,各行有各自不为人知的诀窍,令狐尉是个道士,并不擅长拐孩子,如果孩子闹出了动静,反而容易暴露,因而他选择与人贩子合作,由人贩子迷晕了孩子再带上山来交易。
好在下了雨,夜里并不热,林听怕自己一翻身便会跌倒在地,只好靠紧他而睡。
她屏住呼吸,一点点抽出了那抹颜色。
这屋里连块镜子都没有,整理衣冠全靠直觉。
林听知道容妈妈在置气,她这阵子三天两头赴宴,也刻意冷着她,她难免攒着怨念。
段翎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清隽疏冷的面容看不出情绪。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桌上的蜡炬淌下了烛泪在烛台上渐次凝固,烛身也慢慢佝偻了下来。
她对她口中的房中术都只是迷迷糊糊的概念,哪里知道什么感受!
他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问,“会不会着了凉?”
绮萝听完不禁对她侧目,“还是世子妃想得周到。”
他的话一字一句飘入她耳里,“岳父岳母的为人,我也有从别人口中了解一二,此前我问你,可曾有过怨怼,现在我再问你,你还是和当初一样的回答吗?”
褚少游?!
回到王府,她脑袋发沉,身子也提不起劲来,容妈妈见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在她面前重重搁下茗碗,瞥了她一眼道,“老奴也劝世子妃别镇日往外跑了,你非不听劝,方才茴香过来,说王妃头疼的毛病犯了,叫你回来便过去。”
“甜不甜?”
对于林听来说,实在是个新奇的体验,她漆黑的眼仁骨碌碌地转,脚步也不由得放缓。
说着便唤来个穿红袄的小娘子,拉到她身侧比对道,“这是我小女李屏,今年十六,你们年纪相仿,想必谈得来,屏儿,不如你带世子妃去别处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