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被撩开的那瞬间,林听懵了,但又很快反应过来。
兴许是她上榻时上得太快,放在裙子下面的肚兜掉了,掉在榻外,又因为放下来的帐幔遮挡了视线,没能立刻察觉,身处榻外的段翎却可以看见。
林听头皮发麻。
她被那一壶茶水弄湿裙子的时候,他也在场,知道湿到了最里面。既然茶水将肚兜都弄湿了,总不能穿回去,得换新的。
“明晚?”段翎嗓音平静,细听之下却带着几分哑,“只一夜?”
林听闻言心跳一滞,顺着皇帝的意思说了下去:“若陛下肯高抬贵手饶我性命,自然是陛下想要多久便是多久。”
月光透窗而入,洒落半室银辉。段翎沉默良久,再度合上眼,淡淡道:“朕还没有这般自甘下贱,上赶着去睡一个不仅满心算计,还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的女人。”
林听怔怔瞧着他昳丽的侧颜,半晌,用尽仅剩的勇气轻声开口:“只这一次了。”
段翎睁开眼。
“陛下若饶臣女性命,臣女从此定做个良善女子,对陛下事事坦诚,再无欺瞒算计。”林听低垂眼眸,声音又轻了两分,“最后再原谅我一回,给我个弥补过错的机会,可好?”
段翎望着头顶的明黄床幔,静了许久方再度开口:“那谢骥呢?”
“朕可容忍不了自己的女人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
林听神色镇定,恭声道:“既是要侍奉陛下,臣女心里自然只会有陛下一人。待他日陛下腻了臣女,或把我丢至冷宫,或将我发还本家,我都万万不敢再与旁的男子有半点逾矩。”
段翎闻言默了几息,薄唇微启:“你嫁给谢骥的那三年,也是像这般将自己说服,然后将朕从你心里抹去的罢?”
林听愣了愣,一时无言以对。
“林明昭,你待朕凉薄如斯,还想让朕原谅你?”段翎嗓音嘶哑,“又凭何认为,朕会要一个为了活命才愿留在朕身边的女人?”
林听默了许久,麻木地抑下心底泛起的丝丝疼痛,将脑袋缩回锦被里,涩然道:“陛下说得不错,臣女的确自私凉薄。方才是臣女厚颜无耻,痴心妄想,从今往后不会再在陛下面前多言半句,听凭陛下处置便是。”
话音落下,殿中重归寂静。段翎怔怔看着那窝在锦被中背对着他的娇小身子,见她当真不再开口说一句话,刚被压制不久的余毒重又席卷而来,灼痛在一瞬之内疯狂蔓延,令他霎时遍体发烫,如被烈火焚烧。
许是因近日发作得太过频繁,又或者是因此刻身在温暖的锦被中,这一回发作竟是比先前任何一回都更痛苦难熬。
热意上涌,令他连意识都有些不清醒,疼到难以承受之时,忍不住又看向了躺在里侧的那个女子。
他瞬间忆起白日里那两个吻,那般柔软甘甜,轻易就抚平了他体内的灼痛,阵阵渴求从心底而生,不受控制地缓缓靠近,从后抱了上去。
锦被沾染了皇帝和太子才可用的龙涎香气,而这抹香林听自小闻到大,过往十余年曾无数次安抚过她的心绪,令她纵是今夜再如何心神不段、恐惧不安,纵是明明知晓身边躺着的那人已与她成仇,也仍是不受控制地渐渐放松了戒备,很快便有了睡意。
半梦半醒间,林听蓦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动静,瞬间惊醒过来,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瞧,一只大掌便扣住了她的腰侧,掌心灼热至极,烫得她半边身子都有些发软。
下一瞬,一具滚烫得吓人的身躯突然从后贴来,将她整个人紧紧抱在怀中。
感受到自身后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意,林听心里一沉,在段翎怀中艰难转身,欲去探一探皇帝的额温,却听男人低哼一声,哑着声线开口:“别动。”
林听感觉到他的起势,瞬间浑身僵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您怎么了?要不要再让王公公请沈老宗主来瞧瞧?”
“不必。”段翎拥着怀中雪玉不肯放手,将脸埋入她颈侧,嗓音愈发哑,“朕缓缓便好。”
林听默了默,轻声道:“可陛下很难受。”段翎怔然看着林听,恍惚间以为是自己听错。
因是夜里,又已沐浴过,林听没将长发挽成那个刺目至极的妇人髻,满头细软青丝披散开来,白皙姣好的面庞在烛光的照耀下褪去清冷疏离,平添几分温柔。
若她颈侧没有那缕暧昧的红痕,便与从前没什么两样了。
思及此处,才刚压下去的灼痛重又席卷而至,段翎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收回来,抬步走向龙榻,头也不回地漠然回了句:“夫人深夜对朕嘘寒问暖,你那前夫知道吗?”
“……”林听被他话里浓浓的嘲意刺得整张俏脸红一阵白一阵,正犹豫着是继续追问还是告退离开,却听立于床榻前的帝王冷声道:“既睡不着,便过来。”
这话耳熟得紧,林听闻言瞬间头皮发麻。
类似的话,谢骥曾贴着她耳朵哑声说过多回——“姐姐,既睡不着,便与我做些旁的事,好不好?”
见她僵在原地不动,段翎声音沉了两分:“再不过来,朕便立刻送你那便宜弟弟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