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响一道雷声,大雨来得措不及防,拍打着屋顶琉璃瓦和院中花草,红色花瓣掉了一地,像雨水也冲刷不掉的鲜血。
天空一下子暗沉下来,冷风裹着寒雨气息似能穿过紧闭的门窗,一点点地闯进来,毫不留情吞噬掉房间的温暖,带来无尽冷清。
段翎穿得不多,衣衫单薄,却不觉得冷,站在榻边看林听。
冯夫人目露担忧,表现得还算镇定:“子羽,怎么回事?”她对段翎去哪儿也要带上林听的事略有耳闻,如此形影不离,他对林听的情况应该很了解才是。
他没回她。
冯夫人见此,转而问大夫:“大夫,您再给她看看。”
她也怀疑是大夫看错了,林听很少生病,瞧着很健康的一个孩子,怎么就突然时日无多了。
大夫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不敢有一丝怠慢。如冯夫人所愿,他跟之前那些大夫一样,给林听又把了一次脉,可通过脉象得出的结论仍然是她已时日无多。
他只好硬着头皮复述一遍方才所言,却不想把话说得太死:“可能是在下医术平庸,夫人可另寻良医给少夫人看看。”
冯夫人深深地闭了闭眼,让仆从将大夫带下去。
段父在房间里踱步,怕冯夫人为此担心过度,弄得她自己也病倒,于是道:“你别太担心,我派人去请京城里的其他大夫了。”
话令他想起了自己还没成为将军的那段日子,京城里的权贵随意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他。
谢清鹤顺势劝说他:“归叔,我们放了林七姑娘吧。”
归叔回过神来,没松口:“不可能,今公子还没答应和我们一起反了那狗皇帝,放了林七姑娘,你有把握劝服今公子?小五,你不能把所有事情想得太简单。”
可笑,京城里的权贵能以强权压他,没一丝愧疚,他得势后为何不能以强权压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为他们着想?
归叔望着谢清鹤,语重心长道:“做皇帝,心不能太软。”
他不为所动:“我不知做皇帝要如何,只知做人该言而有信,我答应过林七姑娘和今公子,不会逼他们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你!”归叔怒其不争。
谢清鹤直视他,言辞恳切:“归叔,算我求您了,放了林七姑娘,也不要再逼今公子。”
归叔是看着谢清鹤长大的,比旁人更清楚他的性子优柔寡断又重情义,这是很好的长处,也是能致命的短处:“我说过了,不可能。小五,你得以大局为重。”
他不认同:“归叔。”做了让段翎他认为那是“色诱之事”即可,这跟高考的命题作文有何区别?也是让她自个儿揣摩,想出来的东西要踩中命题呗。
林听肯定不会走“林听”的方式——她在段翎面前脱光了。
在段翎面前脱衣色诱太挑战她的底线,哪怕知道只要做了,任务就会成功,林听也做不来。
她要想别的方式。
今安在踹了一脚看似在发呆的林听:“林乐允?你是不是被这酒给呛傻了?愣着作甚。”
林听抹去唇角酒渍,对段翎道:“抱歉,我失礼了。”
段翎慢慢地饮了一杯酒,很好脾气说道:“无妨,你更失礼的事都做过了,我已习惯。”
林听无话可说,段翎说的在理,她着实做过比“用膳时咳嗽”更失礼的事,强亲了他,还不止一次,他能忍而不杀,实属“大善”。
她坚信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装得很冷静。
今安在听得嘴角一抽,对林听彻底改观,却又忽然想到一件事,她对段翎的所作所为过于胆大妄为,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锦衣卫冷血无情、杀人如麻,段翎也是锦衣卫,还身居高位,当然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纵然他是温文尔雅作派,也掩盖不了心狠手辣的事实。
所以林听轻薄段翎后还能活下来,是因为他想到了比死更可怕的折磨法子来惩罚她,还是因为……他在不自知间动了情呢。
今安在觉得不太可能最重要的是锦衣卫可不能有情,有情了,便有了致命的弱点,像段翎这样注定会登上锦衣卫最高位指挥使的人,会让自己动情?也不知林乐允怎么就钟情于段翎了,她分明知道他真正的性格,知道他是个没心的,睚眦必报,但还是接近,世间情爱当真是一枚能令人昏了头的迷药。
真是看上段翎的脸了?
今安在不由得端详片刻段翎的脸,好像也不能怪林乐允会被他的好皮囊所迷惑、昏了头,段翎的确很有姿色,举手投足皆好看。
林听并不知自己在今安在心里成了一个大大的好色之徒,满脑子全是“怎么色诱段翎”,“色诱段翎的正确方法”,“色诱段翎后如何才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