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也不过是躺着,我这一年已躺了多久,不出意外之后卧床不起的日子多了去了,何必急于这一时——”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燕宿泱!”
燕纾听话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似笑非笑地住了口。
“我就随口一说,你和我一个病人置气做什么?我……好难过的。”
——到底谁难过啊?
樾为之差点被气乐了。
——哪有病人每次说话都能把人气个半死。
樾为之也清楚若是真和燕纾生气,怕是自己后半妖生都不够气的。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硬邦邦开口:“如今天还未暖,最多半个时辰,便跟我回去。”
面前的人难得没有反驳,反而状似赞同般,微微点了点头。
“是啊,如今春寒料峭……确实很冷。”
他捂唇呛咳了两声,声音忽然弱了下去:“我有些冷……为之。”
燕纾平常难得这般直白地说自己不舒服。
樾为之愣了一下,心中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迅速转身要去给他寻毛毯,“只是冷吗?还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心悸,想不想吐——”
他话还没说完,却感觉袖口一紧。
轮椅上的人拽着他的袖子,眼尾泅着一抹软红,低低摇头:“没有……我不要毯子,盖着不透气,胸闷。”
樾为之怔了一下:“那你……”
面前的人定定地望着他不说话,樾为之静了几秒,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神情一阵扭曲。
“不行!”
他猝然后退一步,一把挣开燕纾的手,气的仿佛瞬间炸了毛:“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报复我方才把你留下——”
轮椅上的人没有挣扎,手臂脱力地往下一坠,白玉珠子磕在扶手上,发出令人心颤的闷响。
他眼睫颤了颤,似乎微微瑟缩了一瞬,瓷白如玉的皮肤在日光下薄的能看到极淡的青色血管。
“我好冷啊,为之。”
他低低开口,声音沙哑:“你真的忍心……”
“我,我怎么不忍心——”
樾为之耳尖都红了,不知是因为气的还是因为……燕纾确实说对了。
——他确实不忍心。
他咬咬牙,望着轮椅上那人落寞的神情,即便明知那里不知有多少假装的成分,最终还是妥协了。
“下不为例。”
随着话音刚落,“噗”的一声闷响,面前一袭红衣顷刻间空荡荡委顿在石板路上,鼓出一个小小的鼓包。
紧接着,那鼓包挪巴挪巴,露出一个湿漉漉的鼻头。
燕纾眼眸微微一亮。
一只毛茸茸的火狐缩在衣袍下,怨念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上燕纾笑眯眯的神情,耳尖倏地后撇成飞机耳。
他瞪着燕纾青白的指尖,喉咙里滚出气急败坏的咕噜声,咬牙突然跃上轮椅扶手——前爪却在落到对方膝头时下意识松了力,五条炸开的尾尖也蔫蔫垂了下来。
“身上凉死了,冷半天了也不说,偏偏等到离开谢镜泊视野才吱声。”
樾为之嘟囔着开口,却是熟练地将自己团成个毛球,一条缠住对方手腕小心输着灵力,两条盖住他冰凉的膝盖,剩下两条在半空烦躁地画圈。
赤狐每百年长一只尾,六百年方能修成人形。
樾为之天赋异禀,但当初也差点走火入魔,被刚巧跌落崖底的燕纾拼死救下。
燕纾已许久没抱过他的原形了。
周围暖洋洋的好似火炉,他桃花眼瞬间舒服地眯起来,小心将手藏在他后颈绒毛间,满足地喟叹一声:“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