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verWolf”又说:“所以,我对你的真实身份一清二楚。”
下面附带了一张本名为“约翰·霍恩”的米国公民的证件照,以及从他幼儿园开始就有记载的所有身世背景,18岁考入了哪一所大学,毕业后进入哪一家公司实习,何年何月通过考核进入CIA部门,哪一天升职,哪一天被同事表白,哪一天化名进入组织,等等,几乎无一不知。
作为一个卧底,他最想要的是情报,同时,最忌讳看到的也是情报——关于自己的情报。
他的人生,被资料里的短短几行字扒了个干净。
血液几乎凝固,后知后觉的恐惧爬上他的四肢,以蛮横的姿态占领了男人的身躯,吸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SilverWolf”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向他证明,总部在送他们这些卧底进入险象环生的组织之前所做出的承诺,所谓的“绝对保密”,所谓的“事成隐退”,所谓的“安享晚年”,不过是建立在一座摇摇欲坠的地基上,一个无名黑客的骇入,就能让这所大厦宛如洪水面前的蚁巢,岌岌可危。
好像是预料到了屏幕对面卧底们的震撼惊骇,“SilverWolf”紧接着大发慈悲,告诉他们不必担心,ta暂时不会把这些资料公之于众,所以卧底们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ta指的是一整个晚上——可以用来考虑,到底是接受卧底身份败露、被组织追杀至死的结果,还是乖乖听ta的话,完成一个简单的小任务,一切皆大欢喜。
ta不忘“好心”补充道:“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结局线,我也可以给你换一个。比如说,删除你在CIA数据库的认证信息,让你彻底成为一个黑方,从此再无后顾之忧,喜欢吗?”
没有一个兢兢业业卧薪尝胆多年的红方卧底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
邮件的最后,是一个定位和一个日期,就在一天之后。
“带上你的所有武器,不要心存侥幸,你会感激我的。”
约翰·霍恩僵硬地床板上起身,脑子还未从一片混沌中清醒,手指已经机械性地打开电脑,搜索黑客在邮件中要求前往的地点。
那是位于东京郊外,一个废弃了好几年的居民区。
最终,他如约而至。
————————
夜色浓郁,好似化不开的墨团,头顶的星星零零散散,天上飘着小雨点。
几座混凝土楼房如废墟一般孤零零矗立在土地上,几里之外荒无人烟,不远处有一条平坦的公路,公路旁插着一个生锈的指路牌:“东京”。
遥远的地平线上,两点黄白色的车灯愈来愈近。
而后是发动机的躁声,一辆银白色的轿车乘着雨点的拍打,停在烂尾楼前。
约翰·霍恩坐在驾驶位,往车窗外眺望那几栋废弃的大楼,抽完最后一口烟,检查了一边大衣里携带的武器,双拳紧握又松开,毅然决然打开了车门。
冒着越来越急的雨点,他压着帽子,一米九的男人大步向前,以最快的速度跑进烂尾楼,半个身体躲在屋檐下,警惕地看向屋内。
“SilverWolf”所说的位置,就是这里了。
水泥地面上覆盖满了灰尘,周围空无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SilverWolf”所说的“朋友和敌人”又在哪里?
约翰·霍恩的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就在他一头雾水之时,一声低沉剧烈的闷响从地底深处传来,好似深渊巨兽的咆哮,半下蹲着的他差点栽倒在地。
这一声响动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刚稳住身形,一抬头,看见十几个同行不知道从哪个藏着的角落里跳了出来,纷纷掏出家伙什,就像一群应激了的动物一般,左顾右盼,肌肉紧绷。
气氛顿时陷入一阵无言的尴尬。
约翰·霍恩:“……”
不是,原来你们早就来了?
一个带着眼镜的同行认出了他,看着他那副呆愣的样子,出声嘲讽道:“皮尔森,你莫不是光去想着模仿你的偶像琴酒,把自己的脑子也给丢到美洲了吧?SilverWolf指派的任务,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危险异常,你竟然还敢开着一辆轰隆声震天响的破车过来?真是生怕敌人注意不到你。”
约翰·霍恩:“……”
他一下子就想通了,估计在他来之前,这群同行还凑在一块分享情报,结果他一个傻大个开着车过来,大张旗鼓停在门外,把他们吓了个半死,跟老鼠一样全都躲藏了起来,结果发现来人是自己,这一下子怒火交加,搁这儿朝自己撒气。
他站起身,扫视一眼四周,发现不少人他都叫得出代号,平时看着贼眉鼠眼、满脸横肉的,就差把“我是恶人”写在脸上了,有些人他还心里想着等哪一天装作失手,做掉对方为民除害呢。
现在一回想,都是同行用力过猛的伪装。
而这些,仅仅是处在日本境内的卧底成员。
约翰·霍恩:“……”
第三次沉默。
不是,组织里面居然有这么多的老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