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光是如血的猩红,天花板,四壁,地板,仿佛都涂抹着血。
房间的中央,坐着一个女人。
不,准确来说,是顶着人头的一副骷髅。
她背对着门,头部完好无损,长发遮挡到腰际,但脖子之下,却是白森森的骨架,没有一丝一毫血肉的填充,惨白的五指间拿着一只画笔,一边哼歌,一边在面前的画板上涂抹着。
待池殊看清了些,才意识到,她手中的画笔,也是骨头做成的。
门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拖行声,尸体的身躯被一格一格地拖上楼梯,关节摩擦过地板,脚步在朝这里走来,就和那天他在四楼经历的一样。
池殊心头一跳。
女人似乎听见了,歌声立刻停了下来。她起身,转过头,露出一张苍白的、没有五官的脸庞。
池殊连忙后退了半步,腿不小心碰到画架,发出咔嚓的声响,幸好,外面越来越大的脚步声将他这里的动静给掩盖。
他飞快寻找着这里躲藏的地方。
墙角处摆放着一只巨大的箱子,高度到他的腰部,池殊连忙走过去,费劲地推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脚步停在门口,背后传来锁眼转动的声音,来不及多想,池殊直接翻了进去。
箱盖在他的头顶合上。
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刚进去的那一瞬间,池殊就有些后悔了。
身下躺着几具已经发硬的身躯,冷得像冰,全是尸体。
他将手电的光线调到最低,打开的那一刻,一张双目暴凸、面容肿胀的青白面孔冲入视野,青年呼吸微窒,身子往后靠了靠。
借着手电的光亮,他发现箱中一共有六具尸体,有男有女,他们的尸首都还算完整,衣服上都有磨破的痕迹,看样子是被公爵一路拖到这里。
箱子很闷,池殊小口呼吸着,以防生生窒息在里面。
耳边隐约传来说话的声响。
池殊将耳朵贴上箱体,一片死寂间,他听见了男人自胸腔深处发出的、沙哑的嗓音。
他吐了一个含糊的音节,像是在叫女人的名字。
“钥匙……”
男人的字句模糊不清。
“入侵者……”
池殊的心跳微微加快。
公爵已经发现有人偷走了他的钥匙。
下一刻,他清楚地听见脚步声再度响起,而后越来越近,目标明确地朝他所藏身的方向走来。
池殊有些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手电昏暗的光芒染上了血,显出一种诡异的色泽。
他的视线对上周遭尸体们大睁的、布满血丝的空洞眼睛,它们或躺或坐,此刻都在直直注视着他,池殊的脊背悄然出了一层冷汗。
木箱被一只蜡白的大手掀开。
阴影笼罩,伯恩公爵的上身探了进来,而后久久定在那里,像是在检查尸体。
青年的身躯藏在尸体下,透过它们重重叠叠的缝隙,隐约能看见一点外面的东西。
池殊控制着自己的心跳,让它平缓得微不可闻,时间犹如静止,他看不见公爵的眼睛,却感到对方冰冷的注视。某个瞬间,他都有种自己被发现了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阴影缓缓移开。
下一刻,伴着一声沉闷的响声,池殊身体一沉,胸口被压得险些碎裂。
又有一具尸体被扔了进来。
木盖重重合上,视野重新陷入了黑暗。
池殊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躺了很久,直到再也听不见一点外面的动静,才吃力地将自己身上的尸体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