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冷笑:“你们管这叫净化?你们净化的是人性本身。”
他不再写字,而是闭目,开始低声诵读??不是任何经文,而是这些年他在各地自由言堂听到的真实话语:
“我恨那个打我的父亲,但我还是想他抱我一次。”
“我出轨了,不是因为不爱妻子,而是因为我太害怕她发现真实的我。”
“我每天化妆两小时,只为不让同事看出我又哭了。”
“我举报邻居,是因为领导说,否则就开除我女儿。”
一句接一句,如雨滴敲打铁皮屋顶,起初稀疏,继而密集,最终汇成暴雨倾盆。
铜匣剧烈震颤,红光转为紫,又由紫变白。内部齿轮崩裂之声清晰可闻,仿佛有千万根绷紧的弦同时断裂。
终于,一声巨响,匣盖弹开。
里面没有机关,没有毒气,只有一卷泛黄的羊皮纸,静静躺着。
陈砚伸手取出,展开一看,竟是当年“进化委员会”创始宣言的手稿原件。而在末尾,有一段被墨水反复涂抹的附言,如今因年久褪色,隐约可见:
>“我们错了。
>我们以为控制语言就能控制思想,
>却忘了语言生于心,而非权杖。
>若人人皆可坦诚言说,
>则天下无需统治。”
他怔然良久,终将手稿收入怀中。
当晚,他点燃篝火,把小女孩的诗抄在纸上,投入火焰。火光中,诗句化作金蝶飞舞,旋即消散于星空。
他知道,这一战尚未结束。只要还有人觉得“说了也没用”,只要还有孩子因表达脆弱而遭嘲笑,只要社会仍将沉默视为成熟,那么“母性频率”的变种就会不断重生。
但他也明白,胜利不在摧毁多少铜匣,而在让更多人敢于说出第一句话。
归途中,他路过一座小镇。那里刚建成第一座“无声剧场”??专为无法发声者设立的空间。聋哑人用手语讲述人生,失语症患者通过振动板传递心跳节奏,抑郁症者则躺在特制座椅上,让脑电波转化为光影投射于穹顶。
他驻足观看一场演出:一位母亲坐在中央,面前摆着一台情绪转化仪。她闭目,回忆儿子车祸身亡那天的情景。仪器将她的悲痛译为一段旋律,低沉而绵长,如潮水拍岸。
全场寂静。
曲终,一位小女孩起身,走到台前,用手语说道:“阿姨,我爸爸也走了。刚才那首歌……是我心里的声音。”
两人相视而泣,紧紧相拥。
陈砚悄然退场,行至镇外河边,取出《倾听手记》,添上最后一行:
>“真正的自由,不是没有人能堵住你的嘴,
>而是你终于不再害怕张开它。”
月光洒在河面,波光粼粼,仿佛千万双眼睛在闪烁。
他抬头望天,轻声道:“我们还在说。”
风掠过耳际,似有回应。
远处,一朵见心莲破水而出,洁白如初,不染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