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低头,手指绞着衣角。
最终,王小花小声说:“我不想被拍。山里的声音不喜欢吵闹。”
林知遥点头,回头对摄制组道:“如果你们真想拍,我可以给你们三个条件。”
导演皱眉:“您还有条件?”
“第一,拆除所有人工光源与扩音设备;第二,所有人赤脚进入村落,不得踩踏苔藓与菌类;第三,拍摄内容由孩子们决定??他们想让你看见什么,你就拍什么。否则,请立刻离开。”
现场一片哗然。
“这根本没法做节目!”助理尖叫,“观众要看的是故事!是冲突!是眼泪!”
“那就别来。”林知遥淡淡道,“你们擅长制造喧嚣,而我们守护寂静。”
僵持之际,村口忽然传来铃声??是溪边浮木推动绳索,触发了老槐树上的铜铃。
叮??
悠长余音荡过山谷。
就在那一刻,王小花跑出去,蹲在湿地上,耳朵贴近泥土。
片刻后,她抬头,眼中闪着奇异光芒:“它在说话……山在说话。”
林知遥心头一震。
她迅速取来声谱仪,放在女孩指示的位置。仪器启动瞬间,显示屏上跳出熟悉的波动曲线??正是矿道中采集到的那组“喉音”。
而这一次,信号更强,节奏更清晰,仿佛某种回应正在逼近。
她猛然意识到:铜铃的震动,可能激活了地下某种共振机制。
“所有人,安静。”她低声命令。
连最躁动的摄影师也屏住了呼吸。
五分钟后,东南方山体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如同巨兽翻身。紧接着,一阵微弱却有序的嗡鸣自地底升起,穿透土层,萦绕四野。
王小花忽然开始哼唱??正是她改写的那段“纸船旋律”,但此刻竟与地鸣完美契合,形成奇妙和声。
林知遥颤抖着手按下录音键。
她知道,这一刻值得被铭记,但绝不能被消费。
半小时后,摄制组默默收起设备。临行前,女编导留下一句话:“我们会剪一版纯自然音景纪录片,署名‘山之语’,不播广告,不上热搜。”
林知遥点头致意。
当晚,她召集所有参与过声音探索的孩子,包括李同学、王小花、放牛娃、采菇妹,围坐在窑洞前。
火塘燃起,映照着一张张专注的脸庞。
“从明天起,我们要成立一个‘听者小组’。”她说,“任务很简单:每天记录一种未曾被命名的声音,并尝试理解它的情绪。”
有人举手:“要是听不懂呢?”
“那就陪它多待一会儿。”她微笑,“就像陪一个不会说话的老人。”
李同学忽然问:“老师,您当年为什么离开舞台?”
火焰噼啪一响。
良久,林知遥轻声道:“因为我发现,掌声太响了。响到我再也听不清自己心里的声音。”
她顿了顿,望向群山:“后来我才懂,有些旋律,必须在无人处才能听见。比如父亲临终前握着我的手,想说却说不出的话;比如母亲去世那晚,窗外梧桐落叶的重量。这些声音没有音高,不成乐句,却是世界上最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