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伍文学

第二百四十三章 到底有多少存货（第2页）

“她影响了它。”林知遥喃喃自语，“不是她在听钟，是钟在回应她。”

她想起老教授临终前说过的一句话：“当一个人真正学会倾听，他的存在本身就会改变声音的传播路径。”

接下来的日子，听者小组的活动越来越深入。他们不再满足于被动记录，开始尝试“回应”。比如在溪边摆放不同形状的石块，观察水流声的变化；在岩壁涂上天然颜料，测试回音吸收率；甚至用晒干的苔藓编织成网，悬挂在风口，捕捉风语的形态。

有一次，他们在北谷发现一片奇特的岩层，表面布满蜂窝状小孔。王小花贴耳倾听，忽然跳起来：“里面有笑声！”

林知遥不信，亲自去听。初时只觉风声嘶嘶，可静心十分钟后，竟真捕捉到一串断续的、类似孩童嬉闹的短促爆破音。她采集样本送至县中学实验室检测，结果显示岩石内部存在大量封闭气腔，空气流动时产生涡流振动，频率恰好落在人类感知为“欢快”的区间。

“所以，是风在吹泡泡？”李同学瞪大眼。

“准确说，是大地储存的笑声。”林知遥纠正，“只不过需要特定的人，在特定的时间，才能听见。”

这件事之后，孩子们的信心暴涨。他们开始相信，每一寸土地都有话要说，每阵风都带着信件，而他们的任务，就是成为邮差。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第四个月初，一辆黑色轿车驶入山村，轮胎碾过青苔发出刺耳摩擦声。车门打开，下来三个穿西装的男人，胸前挂着媒体工牌。其中一人手持摄像机，镜头直接对准正在溪边录音的孩子们。

“找到了！”那人兴奋道，“这就是那个‘山村听声团’！我们追踪三个月终于挖到独家素材！”

林知遥闻讯赶来时，对方已架好三脚架，开始直播预告：“家人们看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会听山语的小孩’！据说他们能听见死去亲人的声音！今天我们就现场验证！”

“关掉。”林知遥走上前，声音冷如霜。

“哟，隐退大师亲自出马？”领头男子咧嘴一笑，“林老师，您当年一首《暮雪行》卖了八百万张专辑，怎么现在连镜头都不敢碰了？”

“我不是不敢。”她盯着他，“我是不屑。”

“哎哟，清高惯了嘛。”男子耸肩，“可您想过没有？这些孩子要是不上电视，一辈子就在山沟里听石头唱歌？他们需要机会，需要曝光，需要被看见！”

“他们不需要被消费。”林知遥一字一顿，“你们所谓的‘看见’，不过是把活生生的灵魂塞进十五秒短视频里，配上煽情BGM，骗点赞流量。”

围观村民渐渐聚拢。有人支持林知遥，也有人嘀咕：“说不定真是好事呢？让孩子走出大山……”

王小花躲在李同学身后，手里紧紧攥着她的声纹笔记本。

就在此时，天空忽暗。乌云压顶，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林知遥忽然转身，对孩子们说：“你们还记得‘听者守则’第一条吗？”

众人齐声答：“**不为表演而听，只为理解而听。**”

她点头，然后面对摄像机，缓缓摘下帽子，露出满头白发??那是三年前化疗留下的痕迹，从未对外公开。

“你们想知道真相？”她平静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我有一个条件：放下设备，脱鞋进村，陪我们做一次完整的‘倾听仪式’。如果结束后你还想拍，我不拦你。”

三人面面相觑。最终，领头者冷笑：“行啊，反正直播开着，让观众看看这位‘艺术家’怎么装神弄鬼。”

他们跟着队伍来到望月坡顶。林知遥让每人找一块石头坐下，闭眼，双手覆耳，静默十分钟。

起初，记者们焦躁不安，扭动身子，交换眼神。五分钟过去，雨开始落下，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十分钟时，一道闪电劈开天幕，紧接着，轰隆雷声自远及近，仿佛天地正在开口。

就在那一刻，王小花忽然轻声哼唱起来??是那首她改写的《启寂》变奏。紧接着，李同学接过旋律，用口哨吹出副歌。随后，放牛娃敲击两块燧石打出节奏，采菇妹以掌拍腿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