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部分推断整体很容易出错。凡事都有例外。比如说,已经完全在那种情动的氛围里,一个像苏莉温这样的金发美女已经那么主动,还是会被拒绝。可能温判断错了,丹尼尔就没有受到邪灵的影响。起码看起来没有。他确实和她来到了休息室,却妥善处理了她所有的亲近举动,以一种管理者的态度,把她安置在了沙发上。接着他从书刊架里抽出几张报纸,翻到印有谜题的页面,要她做数学题冷静一下。他从内衬口袋拿出一支笔给她,随后坐到了房间的另一边。谁想做题啊,更不要说在这种时候。“我感觉快要死了。”她试着解题,打了点草稿,感到完全没有用。她的手烫得,根本握不住笔。但她又只能握住它,这是丹尼尔刚刚给她的东西。不是,说真的,为什么和丹尼尔做爱就不行,是不是邪灵故意误导她,毕竟这恼人的欲望完全是他操控的结果。可能之前的想法应该被推翻,也许她可以直接行动,丹尼尔总不能说不吧。温再次尝试靠近,丹尼尔又不留痕迹地走到书刊架边,拿出一张新报纸。他说如果数学题不起作用,试试看推理谜题吧。温继续跟到他身边,把报纸拿到自己手上。丹尼尔的目光转向她原先的座位,他走过去,帮她调整了一下沙发椅的高度,表示半躺着不利于思维,随即退回到自己的角落。林温的理性短暂恢复了,是的,她需要推理,只剩下四次机会,她对邪灵的动机还完全摸不着头脑,她需要些练习。为了保持思维清晰,她选择把报纸刊登的一分钟推理故事念出声——“一位神父接到了驱魔的委托,忧心的父母刚刚从忙碌的旅行中回到家,却发现他们前段时间被魔鬼附身的孩子再一次中邪。”“‘上次的驱魔明明成功了,我们聘请了专家!’父亲抱怨着。等到夜里两点,神父观察了孩子被附身的状况,表示这不归他管,匆匆离去了,请问为什么。”房间安静了半分钟。林温决定至少说点什么,虽然她的大脑暂时不能进行色情幻想以外的深度思考,但起码还是可以进行最简单的推断。做点什么了总比不做好。“从表面上来看,神父逃跑了,因为附身孩子的恶魔很强大,专家都没有彻底驱除,神父更解决不了。”这显然不是答案。“一般,这种推理故事,答案都和直觉相反。”她努力把思维放在推理上。“如果反过来说,那就是,神父很强,恶魔很弱,专家也不行。”“那为什么神父不干了呢?”“呃,让我们把神父想得更强一些,他超级有经验。而其他人更弱,专家是骗子,根本没有恶魔。”“噢,我明白了,都是孩子演出来的,因为想要父母的关注,所以表演中邪。父母这次离开家太久了,感到孤独的孩子再次使用了之前的伎俩。”“完美。”她感动地给自己鼓掌,就算满脑子都是男男女女的破事,多巴胺也在努力工作,让她能成功发散思考出答案。就算这个谜题很简单,她也想奖励自己一点胜利的喜悦。“反事实分析是行之有效的推理方法。”丹尼尔点点头,“这确实是很好的答案。不过,如果要继续讨论下去,接着改变条件,你还能想到其它的答案吗?“他说这个干嘛。林温就像听到了额外的家庭作业一样愁眉苦脸。或许他只是随便说说,他习惯这样…又或许他在暗示什么…说起来,中邪的小孩,这不就是珀西吗?可珀西确实中邪了啊!呃,难道说……算了,她决定直接问问题。“说起来,最近的珀西,是不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试探着问。“确实如此,他一直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从小到大。但这几个月,或者说他的16岁生日之后,就像是留恋着少年时代,他表现得特别像个孩子。”丹尼尔慎重地说出这番话,毕竟在这个故事里,他并不是珀西的兄长。啊?林温觉得哪里不对。所以说,所以说她前几天了解到的那个珀西,反而不那么像他本人?“但今天,他确实很稳重,就和原来差不多。”丹尼尔进行着补充。中邪了的珀西反而比较稳重?比较像原来的他,什么意思?难道说,那个看起来就只是一个青春期男孩的珀西,反而是不正常的。就像是,那对家长真的养了一个魔童,那个邪恶的小孩喜欢演戏,只是扮作驱魔成功,来愚弄父母?“我们依然可以考虑,神父很弱,恶魔和专家很强的情况。”丹接过了话题,“只是这一回,所谓的神父并没有足够的善;而专家和被附身的孩子,是正义的。”“就比如说,这个孩子有某种超出常人的天赋能力,可他的父母不理解,视为灾祸。父母召来的专家看到了事情的真相,让孩子感到宽慰。可驱魔成功后,专家离开了,孩子的生活又变得孤独痛苦,他再一次表演所谓的中邪,想要见到可以理解他的人,随便谁。”“父母这次带来的,却是一个不称职的神父,他宣判孩子是邪恶的,不负责任地逃跑了。”他提供着假设。“那这个专家也问题很大啊,”林温抱怨着,“和神父一样,不都是抛下孩子不管了吗。”“是的,也许你可以表现得更好。”丹尼尔非常妥帖地微笑。门没有被关上,希奥多出现在那里。两人点头致意,丹尼尔退出了房间。不是,她自己都还算青少年呢,为什么她要解决这种儿童心理问题。林温欲哭无泪。她怀疑丹尼尔知道答案,却就是不告诉她。她毫无温情地靠在希奥多怀里,用他人的体温抚慰着自己欲求不满的心。“你现在有什么线索吗?”她闷闷地说。反正在第七天前,故事需要继续,林温并不担心希奥多或者丹尼尔伤害自己。很奇怪,丹尼尔离开之后,她感到自己的欲望多少冷却了一些。也许今天还能靠希奥多熬过去。“你和丹尼尔过去的关系怎样?”希奥多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刚刚靠在椅子上有些乱了。“我想,”温很犹豫,不确定这是在问什么,“他可能不太喜欢我。”她以为自己答得很谨慎,希奥多的眼神却有些许悲伤。温凝视起他的脸,希奥多实在很漂亮,提示版总把他的美形容得极尽神圣,可实际上,她这种不关心宗教的人,只会觉得他是异常精美的人偶。可能这就是为什么她心安理得地工具化希奥多,她确实没把他当人看。“我们来之前做过的。”他侧着头笑。“所以…”她很是尴尬。“之前说过的,那样的话,我能感觉到你比较强烈的那部分心声,这会持续一段时间。”他的笑容没有丝毫破绽,仿佛他完全不生气,只是在提醒她某个事实。“我确实也有些新想法,我们应该谈一谈了。”他要温先坐下,走过去关上了门。四周的空间变得不稳定,像是在幻境中强行拉开了一道缝隙。“我先想和你坦白一些我的事情。”天使希奥多如此说。“比如我为什么被派到这个鬼地方来,原因显而易见,受到排挤,这样那样的。”“这就要从巴士底狱被攻占说起了。”他幽幽地讲。林温没记错的话,那好像是十八世纪末的事情。“你可以长话短说吗?”她目前还不是很喜欢听人怀旧。“说真的,能不能对我有点同情心?我在和你分享我为什么被同僚霸凌啊。”林温向他道歉,请他快说吧。“巴士底狱关押的几乎都是政治犯,我进入那里,是为了寻找是否有需要拯救的灵魂。”很合理,林温点点头。“我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但现在想来,最关键的只有一个。他是个作家,永远在写作,在所有能找到的纸张上写作。”“一位贵族,家人会给他传递纸张,如果还不够,他把灵感写在厕纸上。”“我并不清楚他写的是什么,我停留的时间很短,又有许多事情需要关心。““但某个狱卒对他的写作很感兴趣,他们经常聊天,只是我也没有偷听。”“不过,你可以想象到,我很难不去赞赏人类那种赤诚的热情。我不了解他写的是什么,在作品完成前,作家们也不一定说得出答案,不是吗?而且我后来离开了巴士底狱,并没有返回,无从知道那些细节。”“我必须说,我对他的关心比较有限。到今天,我也没有看过他作品的原文,即使它流传了下来。我不确定自己的行为多大地影响了这件事,但他们都为此指责我。”他像是为了撇开责任,如此说着。“巴士底狱被攻破后,我偶然想起那个总是在创作的人,和他无比珍重的手稿。而那位热心的狱卒正惶恐地呆在家中,他的上司不久前被杀了,他也几乎不敢出现在街道上。”“但很巧。某日,我碰到了他。我好心提醒,如果有未被转移的秘密手稿,他应该帮忙。”“我们就此擦身而过。”“那些手稿也得以流传于世。”他长叹一口气,表示这就是他受同僚唾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