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也不是!”雅利奇跟怀德解释道,“对我来说,封亲王也行,封郡王贝勒也可,我要的不仅仅是爵位,我要的是权力和地位。我本来就是皇上嫡女,被封为固伦公主乃是理所应当,皇阿玛只是把册封提前罢了。提前被册封,确实荣耀,但也仅仅是荣耀罢了,不够实惠。皇阿玛可能会赏我金银珠宝,或者是等我嫁人的时候,把我留在京城,这些确实是很好的,可你仔细想想,还是不够实惠!我得了爵位又不一样了,宗室皇亲,有了爵位,还得有官位。你看我伯父裕亲王,他在第一次征讨噶尔丹的时候犯了大错,这一次皇上出征,不是又把他带上了?”怀德愣了一下,“公主,恕我直言,我一直以为您不是一个热衷于权力的人。我一直觉得,您历尽千辛万苦来打仗,不是为了封赏,而是为了证明自己。您本该辉煌灿烂,您来蒙古立下功勋,这是理所当然。”听见怀德的话,雅利奇心里就像喝了蜜水似的,甜滋滋的。她仰头看着怀德笑,“以前我说错了,你不是我的关羽张飞,你是我的诸葛亮,你又聪明,又懂我!”怀德腼腆地笑了笑,“不敢当!”雅利奇笑道:“我对权力没有什么兴趣,我自认不是一个官迷,只是……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不称意的时候。”她叹了口气,“你看阿努将军,明明是个很优秀的将军,她又是噶尔丹的结发妻子,可是到了关键时候,噶尔丹说逃就逃,早把妻子抛在脑后。我有时候想,如果我到了阿努将军那样的境地,那该怎么办?”怀德忙劝道:“皇上不是噶尔丹,您也不是阿努将军,你不能这样比较。皇上喜欢公主,对你也好,他不会放弃您的。”雅利奇笑了笑,“话是这么说。”可是人生无常,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人是在一直变化的,今天的你和昨天的你都是不一样的。皇阿玛的宠爱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即便皇阿玛能一直宠她爱她,把她当宝贝,等到了下一任皇帝,又会有怎样的变化呢?两人慢慢地往回走,太阳落山,天边的晚霞变成紫红色。怀德突然说道:“您只是想要权力,或许您不一定非要做亲王郡王,您可以直接找皇上讨要一个官职。只是这个官职不会太好,皇上很可能塞给您一个闲差,不用上朝,每年领点俸禄的那种。”雅利奇低头细细琢磨,“要爵位难,要官职也不见得容易,本朝还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呢!”怀德笑道:“本朝也没有女子做将军的先例啊!说起来,将军也是官啊!皇上还没有撤您的职位,按理说先锋营还在您的管辖之下。等回了京城,您不必经过皇上同意,直接去管理先锋营就好了。”“哇!有道理,有道理!你不愧是我的诸葛孔明,真是一针见血,让我拨云见日啊!”“公主过奖,我不过是聊聊现实而已。”雅利奇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怀德还是太谦虚了,他心里是藏着些坏心眼的。雅利奇和皇上闹别扭,之后几天父女俩谁也不理谁。他们两个一直僵持到快回京,雅利奇主动去找皇上。“皇阿玛,马上就要到京城了,您能不能给我找一身好看的衣裳,再给我弄来一些胭脂水粉?”“胭脂水粉?”皇上打量雅利奇,“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你又看上谁了?”雅利奇无奈极了,“皇阿玛,你说什么呢?我打扮是为了给皇额娘看!您看看我的脸!”雅利奇凑近了让皇上看她的脸颊,“您仔细看,我在蒙古风吹日晒,这脸吹得像黑土豆似的,摸着都刺手,这要是让皇额娘看见了,她不得心疼死?”雅利奇心道:女为悦己者容?对我来说是不存在的,我看中了谁就直接抓来,让他打扮好了愉悦我!皇上皱眉叹气,“唉,是我疏忽了,你的脸如此粗糙,我早给你弄点油擦擦就好了,现在擦油也晚了。抹胭脂水粉更不行,你的脸不够光滑,胭脂水粉挂在脸上涂不匀的。”皇上心中懊恼,他只顾着跟女儿置气,竟忘了这回事。雅利奇粗糙的模样他是见惯了的,可是皇后没见过啊!在皇后印象里,雅利奇还是白白净净的福娃娃,等她们母女见了面,福娃娃变成黑土豆,这样的冲击皇后恐怕受不了。再者雅利奇回去后,要见的人不只有皇后。太后,后宫嫔妃,雅利奇的兄弟姐妹,还有奴才宫女,这些人看见雅利奇这副模样不得笑话她?皇上急忙喊梁九功进来,“你派人加急赶回京城,去找吴太医要两罐子敷面药,再要几瓶擦脸油。”皇上又看了看雅利奇的头,“唉,脸上可以救救急,你的头发怎么办?”一直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当树桩子的怀德说话了,“启禀皇上,公主剪头发的时候奴才也在场,奴才把公主的断发都收起来了,不知能不能用上。”皇上说道:“不管能不能用上,先拿来再说。梁九功,你再去找两个能工巧匠,让他们琢磨琢磨,看看怎样给公主做一个假发。”为了拿公主的头发,怀德跟着皇上的侍卫往京城多跑了一趟。皇上为了雅利奇回宫后的形象,他特意放慢行程,专心等敷面药和假发。皇上还埋怨大阿哥等人没心没肺,“你们妹妹这幅样子,你们也不知道提醒我一句。尤其是老四!天天妹妹长妹妹短,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忘了?”四阿哥笑道:“皇阿玛别怪我,妹妹这个样子我早就看习惯了,平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大阿哥也笑道:“是啊!妹妹像个男孩似的,天天上蹿下跳,我们哪注意到这个?”三阿哥说道:“皇阿玛别只顾着看妹妹,您也看看我们,我们脸上也是黑黝黝的啊!”雅利奇笑道:“皇阿玛脸上也黑呢!”皇上大笑,“好吧!等他们取了敷面药回来,咱们大家借着雅利奇的光,都敷一敷脸,大家都变白一点。”怀德他们快马加鞭取来了敷面药和假发,雅利奇和父兄们一起敷脸美容。可惜时间有点紧,雅利奇没有变白,但是她敷了脸,擦了油,脸上明显光滑了很多。怀德被收集起来的头发被做成几个发包发束和一个小两把头的发髻,雅利奇把发髻戴在头上试了试。两侧的短发别着发包,然后用发束盖好,头上戴好小两把头的发髻,只要不离近了看,倒也没有违和感。雅利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松了口气。她现在看起来还蛮正常的,皇额娘见她应该不会太伤心了吧!六月底,皇上带人从永定门回城,太子率留京的官员在城门处迎接。太子带着官员们跪在城门口,皇上下马扶起太子,父子俩说了会儿话,雅利奇一句都没听,她急着回宫,想见她额娘。好不容易熬回宫里,皇后扶着太后出来迎接,皇上给太后行礼问安,太后拉着皇上就开始哭。又是说皇上瘦了,又说皇上辛苦了。众人赶忙劝解,雅利奇看向皇后,冲她轻轻地挥挥手。皇后笑了一下,紧接着眼眶就红了。皇上舟车劳顿,太后哭了一会儿就放他回去洗漱休息,有话等晚上家宴再说。众人散了,雅利奇这才找到机会去见她的额娘。皇后拉着雅利奇回了景仁宫,刚进屋里,还没坐下,皇后的眼泪就涌了出来。“雅利奇!我的雅利奇,快让额娘看看,你有没有受伤?”皇后伸手要扒雅利奇的衣服,雅利奇忙笑着躲开她。“皇额娘别担心,我没有受伤,我本领高强,没有人能伤的了我!”皇后握住雅利奇的手,搓了搓她的掌心,“没有人能伤你,你手上的疤痕是哪来的?”雅利奇无奈地笑,“这个嘛!我漫山遍野的跑,有时候要自己找吃的,有时候要捡柴火,在外面难免磕磕碰碰的。这些都是小伤口,不碍事的,就是落个疤,落个印子,再过一段时间,印子就消了。”皇后摸着雅利奇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脸颊,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你说说你这孩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那种地方受苦。刚才你站在皇上身边,要不是你穿着女孩子的衣服,我都没认出来你!”紫鸢站在一旁抹眼泪,“是啊!公主又黑又瘦,像是街上捡来的小乞儿,随便套了件鲜艳袍子就给送来了。”雅利奇:“……我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吗?我还特意请皇阿玛派人回京拿了敷脸的药!”皇后叹道:“敷了药还是这个样子,若是不敷药,那还了得?”皇后让杜鹃上前来,“洗澡水准备好了吗?”杜鹃忙道:“早就准备好了!”皇后拉住雅利奇的手,“走,我带你去沐浴。”雅利奇有点害羞,“不用了吧!额娘,我自己洗就行!”“你是我生的,你身上我哪里没见过?有什么可害羞的?”皇后硬拉着雅利奇去沐浴,她必须亲眼看到雅利奇身上没有伤口,她才能放心。屋子里水汽蒸腾,皇后拿着布巾给雅利奇擦澡,“瞧你身上脏的!”她抬手摸了摸雅利奇的肋骨,上面薄薄一层肉,上手一摸全是骨头。皇后扭过头去滴了几滴泪,转回头继续给雅利奇擦澡。雅利奇笑道:“我在行宫已经洗过了,可能是没洗干净。”她心道:这已经算是干净了,在大漠的时候,水都不够喝,更别提洗澡了,有时候她连着好几天都不洗脸。雅利奇问皇后,“皇额娘,我离开家了,宫里是什么情形?”“宫里还是老样子,我假称你在闭关给皇上抄经祈福,宫里也没有人怀疑。后来你立了功,皇上传信回来,把你的事过了明路,说是他带着你离开了皇宫。大家虽然惊奇,倒也没人敢议论。”雅利奇转过身,下巴垫在皇后的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