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陆囚,是个邪修,数十年前曾被纵横宗宗主打伤。他在死里逃生之后杀了许多人,靠人血艰难活了下来,然后他来到了偏僻的南海闭关。
此时他终于出关,破开石门之后只觉得前途无量,万象如新。
「今日得苍天眷顾,我陆囚终于神功大成,他日定要杀那李姓老儿泄愤!」
他向前踏步,御风而起,直欲凌空而上,一踏九霄。
忽然,他的耳畔响起了一个声音。
「滚。」
什么人?
他扭头望去,看见一个面色沉静的年轻男子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他。
陆囚嘴角溢出一丝狰狞的笑意,「正好杀你祭我神功,他日我陆囚之名必将再震四海!」
那年轻男子看了一眼向自己扑来的邪修,只是径直向前走去。
一柄剑凌空而来。
陆囚运转浑身神功,一拳蓄力,狂笑着击向男子。
咻得一声之后,陆囚尸首分离,他的身子向海面坠去,那头颅上依旧带着狂热的笑意,只是再也无法完成心中的抱负了。
苦修十载,一招未出便含恨而终。
在这个世界里,这样的故事时常会上演。
海浪吞噬了陆囚的尸体,血水散如花瓣,又很快被海浪吞没。那剑见血之后飞得更快更疾,径直朝着海底飞掠过去。
天气渐渐阴沉,海的颜色由蔚蓝转为黑蓝,白鸟的翅膀在昏暗的光线中看起来银灰,它们扇动翅膀,绕着海面低低地飞行滑翔,远看去像是阴雨天前的蜻蜓,而乌云也都聚拢到了海面上,光线被悉数遮蔽,似要酝酿一场暴雨。
南海之上,已是大浪滔天。
浊浊大水掀天般墙立而起,海浪翻腾的声音恰如轰轰雷音。
无数海兽从水底涌出,在水面上沉浮不定着,它们光滑的表皮翻腾着水花,似是在与风浪搏斗,巨大的水声里,海兽的啼哭声若断若续,那是旋律悲远的丧歌。
海水忽然向着两侧分开,如被一只无形的手左右撕扯着,那裂缝越来越大,而缝隙的两边,流水犹如瀑布飞流灌下,声势惊人。
一座古老的水晶宫殿从海底缓缓浮起,那座宫殿倒立在水面下,如一个倒放的三角锥,也像是宫楼在海水里的倒影。
那倒立的宫殿算不上精巧,看上去就像是用一块巨大而完整的水晶直接雕琢而成,上面绘着许多仙魔交战的图腾,在海水摇晃的影子里像是活了过来。
那宫殿的房顶,歪歪扭扭地镂刻着一个巨大的「北」字。
先前随手斩杀了邪修的男子来到了宫殿的上方。
他向下俯瞰过去,巨大的海楼撞进视野,即使是他也悚然动容,看着这一处巨大的神迹,神色虔诚如朝圣者。
他是殷仰,已然从天上来到了人间。
海面上亮起了一道光,一面水磨般的镜子倏然出现,镜面破碎后,一个黑金大袍的男子走了出来,身后虚空弥合。
随之而来的人是承平。
他自北方破开虚空通道而来,瞬息来到了北府的上空,然后止步,望着这座倒悬海中的古老宫楼,微微心悸。
他没有向以往一样做出负手而立的动作,他觉得那样不敬。
他们皆是通圣的顶尖高手,是人间最巍峨的几座高峰,但是他们的身影在水晶宫殿前依旧渺小地如同沙粒。
「前人究竟有多高?」殷仰忍不住叹息。
承平认真地想了想,道:「可能是天矮了。」
「如果天越来越矮?」殷仰问。
承平忽然笑了笑:「那也是好事,我们也可以留下点东西,让后人去疯狂崇拜了。」
殷仰忽然将手指向了更南方,那是月海的彼岸:「那里的天空或许会高些。」
承平也向着更南方看去:「但那边有一座城。」
「这是失昼城的代价。」殷仰嘲弄地笑道:「传说降临,如今那失昼城自身难保,我们不必去趟那趟浑水,下次再见失昼城时,那里说不定已经沦为地狱。到时候月海神灵涂炭……不过也只是月海罢了,与我们何干。」
「嗯。」承平点点头,话语怅然:「不知道南宫有多强,不过,就算比你我都强,再道法通天,也终究只是通圣,受制于此方天地。而那一位,可是算计了人间三万年啊。但南宫若是死在这场浩劫里,就太过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