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情并不像预想中那般激扬,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竟让她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背着苏积玉、偷尝他杯中酒时的情形。
舌尖初碰时是甜丝丝的,可一经咽下,整个喉咙却都烧了起来,烧得她悔不当初,即便如此却还固执得不肯服输,连最后几滴都不肯吐出来,硬生生咽了下去……
天色将晚时,垂拱殿廷议的结果传遍了汴京城。
百姓们议论纷纷、成群结队地来看热闹,各大商铺里却是一片兵荒马乱。骑鹤馆被查封,于京都的各大行当而言,无疑是天塌地陷的灾祸。
这一晚,不断有行首被官差押去诏狱问话,就连苏妙漪也因诗集和书舍被牵连,不得不去诏狱走了一遭。
诏狱内烛影绰绰,人声嘈杂。苏妙漪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有狱卒将她带到了刑讯的囚室。
看清囚室内坐着的人是谁,苏妙漪的步伐一顿,竟是停在门口不愿进去,磨磨蹭蹭地问道,“……就不能换个人审我么?”
身后的狱卒也懵了,看看囚室内新上任的侍御史,又看看苏妙漪,半晌才挤出一句,“这桩公案已全权交给容大人负责。”
言下之意就是,今夜的诏狱,新任侍御史一手遮天。
“你先下去吧。”
容玠的声音自暗处传来。
狱卒当即便要退下,苏妙漪却一下警惕地绷直了身子,抬手指向那狱卒,“就站在这儿!不许出去!”
狱卒僵在原地,下意识看向容玠。
黑暗中传来一声自嘲,“就这么怕和我待在一起,我岂是洪水猛兽……”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苏妙漪脑海里就呼啦啦地涌现出那些在暗室里被强硬桎梏的记忆,呼吸顿时一滞,恼羞成怒地脱口而出,“难道你不是?!”
囚室内诡异地静了一瞬。
好一会儿,容玠才再次出声,“此乃诏狱,你拿我当什么人?”
苏妙漪:“……”
他们二人的对话狱卒听得云里雾里,但也猜出这些话是自己不该听的。趁苏妙漪语塞时,飞快地退了出去。
苏妙漪在门口踟蹰了片刻,还是只能走进囚室,在离容玠十步开外的椅子上坐下,语调恭敬而生疏,“容大人,审吧。”
囚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容玠的嗓音低沉而危险,“苏妙漪,你言而无信。”
苏妙漪暗自咬牙。
她知道,容玠指的是当初在密室里,她说只要放她出去,她就会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可扭头又搬去修业坊的事……
“容大人捉拿我来诏狱,就是为了审问这些?”
苏妙漪蹙眉,开始怀疑起容玠的用心。
容玠沉默着坐在暗处,定定地看了苏妙漪片刻。再出声时,声音里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今日骑鹤馆的人都被叫来问话,若是独你一人不来,定会惹人嫉恨。”
“我都将他们的老底给掀了,还怕这点嫉恨?”
“你揭发裘恕虽有功,可传出去名声却未必好听。况且此案牵扯的商户众多,若让他们知道是你捅破此事,定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于你往后行商无益。”
顿了顿,容玠低声道,“我已吩咐过了。对外就说,是我收买了骑鹤馆的仆役,这才拿到了裘恕和齐之远的罪证。你不过是代为转交,对账簿、贪墨一无所知。”
“……”
苏妙漪微微一愣。
容玠能为她想到这个地步,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可这样真的有用么?
就算旁人不清楚账簿从何而来,可裘恕这个当事人却心知肚明。裘恕、还有裘家人,在经此一事后,怎么可能还会为了她的“前程”替她遮掩?怕是大肆宣扬还来不及。
她的沉默落在容玠眼里,便成了不欲与他多言。
容玠抿唇,起身离开囚室,“你在此处再待上半个时辰,然后让遮云送你回去。”
苏妙漪回过神,在容玠擦肩而过时叫住了他,“裘恕……会是什么下场?”
容玠垂眼看她,“你想让他什么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