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方才白煜还在院中,你可曾知晓他去哪里了?”
张真人摇了摇头,竟也纳起闷来。
院墙外的竹林悉悉索索,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吱吱作响,院门没有关,下一秒,白煜竟以虎形忽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金雾闪烁,白煜又变为人形,迟鲤顺着消散的雾气,望见他右手中紧紧攥着的,正是白日里的那副皇榜。
“你说想要它……我给你带回来了。”赶路过于匆忙,又刚化身人形,白煜正呼呼喘着粗气。
“果真是造化。”张真人微微一笑,回头看向吃了一惊的迟鲤,“事不宜迟,看来明天便要启程了。”
迟鲤紧咬着嘴唇答应,接过了皇榜,白煜松手,皇榜就这么坠在她手中,一张薄纸,好似重有万斤。
山林中,夜空一如既往的澄澈,床榻之上,迟鲤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四下无人,索性披上一袭薄衣,出了房门。
迟鲤望向明月,想起了屋檐之上的少年剪影。
“阿嚏——”寒风掠过,有人在迟鲤肩头盖上一袭衣袍。
白煜的气息再熟悉不过,迟鲤欲说还休。
“迟鲤,你在想什么?”白煜先开了口。
“晟国朝堂盘根错节,前朝后宫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随我去,你不后悔?”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这是契约,不能拆散。”
从未见过眼前人如此匪石难转,迟鲤低头轻轻一笑。
“我……我看不懂你笑,是我的脸上有天牛虫吗?”白煜不知急着证明什么,只是在迟鲤眼中,他是愈发可爱了。
迟鲤回过头:“我在想,我们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我们一起面对,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白煜停下了拨弄头发的手,转而认真,在她的肩头蹭了蹭。
翌日清晨,未等迟鲤起床,白煜便早早收拾好了行囊,栓在马背上,迟鲤从张真人手中接过一方密匣,松手之时,张真人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迟鲤的手背。
“再入龙潭虎穴,切记,不移本真,万事小心。”张真人又转而看向马背上的白煜,“不论何时,清道观永远是二位的家。”
两人策马而去,马蹄下落花化作尘泥湮入黄土——一向稳重淡然的张真人竟抹了把老泪,转身便在三清殿中攥紧念珠,祈祷福生无量,福生无量……
一路上快马加鞭,不出半日便已抵达宫墙之下。
宫门庄严巍峨,两旁的高台上,一对铜凤凰正俯视着台下众生,熠熠生辉,远远看去,好似一只吞吐凡人的巨兽。
白煜从未见过如此雄伟的宫阙,视线久久不移:“迟鲤,这里的气息我从未见识过,很厚重,还有怨气……血腥气……”
记忆中的形象与现实重合,迟鲤深深吸了口气,翻身下马,哗啦一声,将皇榜一把展在了宫门旁的护卫眼前。
“快快有请——”
片刻后,一小太监哈着腰,接过了迟鲤手中的行李与皇榜,一路向太极殿走去:“迟仙医好,张榜多次,还未有人敢揭榜,今日见了您二人,年纪轻轻又丰神俊朗,可见定有过人之处。”
“只是这行李不可带进殿内,我替您二位收着。”
小太监虽看着面生,倒也和蔼。
一路上重兵严守,迟鲤白煜行至殿前,小太监上前通报之时,迟鲤趁机向白煜使了使眼色,悄声说道:
“白煜,待会儿觐见陛下,按计划,你该称呼我什么?”
“阿,阿姐?”
“不错,待会儿我做什么,你照做便是。”
未等白煜应声,太极殿雕花楼金的大门便徐徐打开——
寝宫之内,依旧陈年模样,只是药的苦涩代替檀香萦绕在侧,不闻一丝风动,迟鲤却觉得预感不祥。
侍女拨开帷帐,烛灯摇曳,只见皇帝平躺龙床之上,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三年未见,在迟鲤眼中,他的皱纹平添了不少,白发更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