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正是朵儿。
下午她跟着二管事从侧门偷偷溜出了府。
出了府前的巷子,二管事就贼头贼脑地东张西望,时不时回头看两眼,生怕有人跟踪。他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一看就知道藏着事。
朵儿身子瘦小,像只灵巧的猫儿似的跟在后面。每次二管事回头,她就敏捷地躲到墙角或树后。就这样一路尾随,拐过几个街角,来到一座气派的酒楼前。
抬头望去,“来福楼”三个大字闪闪发亮。虽说比不上樊楼、会仙楼那样的顶级酒楼,但在汴京城里,这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去处。
门口的小二似乎对二管事很熟悉,见到他连招呼都没打,熟门熟路地就把他迎了进去。
眼看二管事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朵儿赶紧跟上。
“哎!干嘛的!”小二眼尖,一把拦住朵儿。
这也难怪。来福楼往来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殷实人家。朵儿穿着粗布衣裳,一看就是谁家府里的粗使丫头,哪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朵儿眼见二管事已经上了楼,心里急得直跺脚。
她忽然想起有天晚上,蔡鞗曾经跟自己随口抱怨过:“这世上的人啊,都是狗眼看人低。只要你胆子够大,装得够像,他们反而不敢拆穿你。”
“瞎了你的狗眼!”朵儿把心一横,叉腰骂道,“我是来给小姐送东西的,耽误了差事你担待得起吗?”说完一把推开小二就往里闯。
小二被她这气势唬住了。平日里确实常有丫鬟来给主子送东西,虽然这丫头穿得寒酸,可说话这么横,说不定真是哪位贵人家里的丫头。这么一想,连忙赔着笑脸打躬作揖:“姑娘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里边请!”
朵儿立刻跑进去。
来福楼上下两层,空间颇为宽敞,朵儿站在大堂中央环视一周,忽见东南角一道蓝色身影闪过,正是二管事。她连忙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二管事径直走向二楼拐角处的雅间。待朵儿跟到门前时,房门已然紧闭。她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
“。。。。。。完颜宗望。。。。。”
这是谁?朵儿在心里疑惑,名字好生奇怪。
“。。。。。。何时?”另一个男声问道。
“半个月后。。。。。。”
突然,屋内传来桌椅挪动的声响。朵儿生怕被人发现,急忙转身下楼。
她边走边想,方才并未听见女子声音,看来二管事此行并非私会什么外室娘子?
那与他密谈的男子又是何人?
出了来福楼,朵儿在不远处的馄饨摊要了碗馄饨,边吃边盯着酒楼门口。一碗馄饨下肚,仍不见二管事身影。摊主频频投来目光,她只得起身躲到附近墙角继续蹲守。
又等了不知许久,天色已黑,朵儿蹲得腿脚发麻,就在她担心是否错过二管事时,终于看见他与一个男子并肩走出。待看清那人面容时,朵儿瞪大了双眼,这人她认识,是蔡府的大郎君,蔡攸!
二管事点头哈腰地说了几句话后,蔡攸翻身上马离去。二管事却未直接回府,而是又绕了一圈后拐进一条小巷里。
朵儿悄悄尾随,发现他走进一处低矮院落。
透过墙头,只见二管事搂着个女子进了屋。想必这里才是他那外室娘子的住所。听到屋内传来几道女人娇媚的声音,朵儿面红耳赤,不敢再看,退回巷口继续守着。
夜深人静,二管事一副餍足的模样出来了。
朵儿跟在他后面正想悄摸摸溜回蔡府,结果被贺庭之撞了个正着。
贺庭之并不打算立即捉拿那二管事,且先放他几日再说。倒是眼前这行踪鬼祟的小丫头,引起了他的兴趣。
见二管事已进了府门,贺庭之轻咳两声。
夜色深沉,蔡府门前唯有两盏灯笼幽幽亮着,这突兀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瘆人。朵儿吓得浑身一颤,慌忙循声望去。
借着灯笼微光,她认出是个牵着马的锦衣公子,并非蔡府中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若是被主家发现她夤夜外出,怕是要挨顿好打。
待那人走近,朵儿觉得有些面善。她想起初来蔡府给爹爹送东西时,曾见这位郎君与一位王爷同来,连忙福身行礼。
“你是何人?”贺庭之问道。
“奴婢是府里洒扫的丫头,名叫朵儿。”
“哦?”贺庭之语气温和,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并不好听,相反很有些严厉的感觉,“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地跟踪别人,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