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驾车的冯敢听见,嚷着“给我看看!”便要回头,脑袋还没扭过来,屁股上却是先挨了一脚,他又悻悻的将脑袋转了回去,嘀嘀咕咕的说着骂人“小气”的话。
章柏诚不搭腔,余光望着那姑娘好似怔了下,两只手捂着脸欲盖弥彰似的转过去,用后脑勺儿对着他。
盛樱里心里喊:丢脸啊!
她的一世英名!!!
马车回到巷子时,天色已然黑透。
盛樱里默默的滚下了车,抱着自己的篓子跑了,好似没瞧见那伸来作势要帮她的一双手。
门板砰的阖上,盛樱里听着院中寂静,耳边净是胸腔里的怦然动静。
完蛋啦!
她莫不是身体坏掉啦?
刚及笄的小姑娘,对某些事懵懂,恍若梦中蒙着的那层纱帐,她缩着手脚躲在纱帐后,懵然的望着那换衣的背影,劲瘦的肩胛骨随着动作,时而紧绷,时而舒展,背脊肌理被牵动,薄而韧,流畅又温热……
伸出的手攥着那角纱帐,不觉汗津津的,好似又捏着空无一物,却是手臂僵硬,迟迟不敢掀开,只是好似看痴了般的望着。
那样的悸动,盛樱里从未有过。
便是梦醒,也久久未能回神。
天冷了,后窗便不如夏日里时那般,时时敞着。
此刻盛樱里翻个身,将自己藏进被子里,却又因脸上的灼热滚烫而想爬起来,去将那窗棂推开,以江风吹散面颊上的热……心里的燥。
她好像知道那是谁。
又不敢去想那是谁。
……
昨日元俪娘子那话,盛樱里后知后觉的忽的听明白了,她心中有疑窦,可想起上回在曹家闹得事,她又不敢贸贸然的去,怕是给盛达善添麻烦。
瞻前顾后,委实不是她的性子。
盛樱里烦的紧,索性出门,去喊乔小乔与她去卖布!
再见着大乔,盛樱里也没将那藏着的话与她说,白白生欢喜,若是失望,那才最是让人难过呢。
乔小乔过来盛家,翻看着盛樱里床榻上那些颜色不一的锦缎,道:“你这样卖,也只是卖残料罢了,卖不上价的。”
乔家光景好,她们姐妹俩更是从来不缺穿用,可那也只是比下有余罢了。
这会儿,乔小乔摸着这波光粼粼的锦缎,瞧着那被染色糟蹋处,便如谷农看见踩踏粮食的可恶。
这话,盛樱里又哪里不知道,“可不管是裁衣还是绣物,我都不擅长,反倒是白白损毁,还不如这样卖。”
“你做不成,可有人会啊,”乔小乔道,“我阿姐的绣艺就很好的。”
“大乔阿姐喜欢读书。”盛樱里心想,她哪有那样的厚颜去叨扰人家。
乔小乔:“那雇些绣娘呢?”
盛樱里:“我囊中羞涩。”
她手里能用的银钱,都尽数买了这残料,更何况,若是要正经做工,盛樱里的钱袋子里那几个铜板也根本撑不起来,正因如此,这事迟迟拖着,未有进展。
乔小乔抱着那触手滑溜溜的缎子,瞧着比她还要舍不得,拧眉思索片刻,道:“不如……且先找我阿姐与娉姨帮帮忙,等那些卖出去了,手中积攒了些银钱,咱们再雇绣娘?”
盛樱里为难脸,“有些腆颜吧?”
乔小乔:……
乔小乔拉着她找人了。
大乔手中握着卷书,便是连问都没问上几句,便噙笑颔首应下了。
美人携卷卧榻,当真是如画儿般。
可便是这样的人,要因她之故,手中沾染铜臭,盛樱里惭愧的紧,鼻尖浮汗,头都难抬。
“里里,生意兴隆呀。”大乔温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