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娘嗔他一眼,“喊爹。”
说罢,又道:“去衙门了,哪儿能成日在家里看着你啊。”
章柏诚趿拉着鞋过来,塞了口饭说:“让他将我这屋的木条拆了。”
娉娘在外瞧着他笑,道:“这东西拦得住你?”
章柏诚低头啃排骨,心想,这东西是拦不住,可这钉在窗棂的木条,犹如唐僧戴在猴子脑袋上的紧箍咒,唐僧不行,紧箍咒可以。
他要去战场,非是偷跑着去。
“姜老二忒不讲道理……”章柏诚吐出一块骨头,含糊不清的说。
“他担心你嘛。”娉娘说,她看着儿子乱糟糟的头发,抬手抚了抚,又道:“战场他去过,是以,他更知其中凶险,因着关切心疼你,才不愿你去遭他受过的苦。”
章柏诚抬眼,目光认真道:“可我不觉得苦。”
小院儿里,霎时变得安静许多。
大黄趴在狗窝里抖了抖耳朵,朝这边看来。
娉娘手还摸着儿子的头,可忽的觉,他好像真的长大了,“你还小”这样的话已然说不出口了。
娉娘心口有些涩,少年人肩背还不及汉子宽阔厚重,却是急急的要去承家里这根梁柱,说到底,还是家里庇护不了他。
“是想拼战功?”娉娘轻声问。
章柏诚握着筷著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章老二一股脑的想将他塞进衙役里,可是,章柏诚却不想一辈子都只能站在门前吹冷风。
他想争功名,也想来日能替护着的人挣得一二诰命。
不为与谁颐指气使,只是,不必与谁点头哈腰的讨好。
娉娘笑了笑,说:“从前见你对功名,不屑一顾呢。”
章柏诚也似松快的翘着唇角笑了声,“我那是不喜作诗词,虚伪得很。”
“当真是我生的,我也不喜欢。”娉娘微耸了下肩膀笑道,她手指轻敲了下碗盏,示意他吃,又语调很轻的说:“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你外祖父他们。”
章柏诚咬着块糖醋小排,微楞的抬眼。
自幼,冯敢他们去阿婆阿爷家走亲戚时,章柏诚就知自己是不一样的,他没见过阿婆阿爷,也没去过他们家。
他问过章老二,那时章老二只与他说,别在阿娘面前说这话。
章柏诚虽是不懂,但也照做。
这么些年,娉娘没说过,他也没问过。
“你外祖家,从前住在临安府……”
“说什么呢?”
“听不清啊。”
“你下来,给我看看!”
“盛樱里!别揪我裤子!”
“你还是不是个姑娘家?”
……
墙根之下,窸窸窣窣。
冯敢苦着脸爬下了木梯,裤子才被放过一马。
盛樱里噔噔噔爬上梯子,做贼似的看着隔壁院子那半张侧脸,不觉嘀咕:“章二叔也没揍他啊……”
章老二确实没揍他,只听他说了一句要往那战场上去的话,就将人抓进了屋里,锁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