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总是阵雨,沈嘉树不太愿意理顾彦北,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碗中药。张姨虽然疼他,可在这种事上是半点不马虎的,每日两碗,定时定点定量,还要监督着他喝完,沈嘉树苦不堪言,小脸皱成一团,目光去寻顾彦北,那个给他说‘每天只喝一碗’的人。
顾彦北就站在张姨身后,无奈地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还冲他挑眉,用嘴型说:我可不敢惹张姨。
他哪里是不敢!至此为止,沈嘉树才意识到自己被白白骗了一声‘哥哥’,气恼得将顾彦北锁在房门外锁了一星期。后来是顾彦北答应他等忙完这阵带他去意大利玩,他们可以在罗马的街头吃冰淇淋,在那不勒斯的海岸线边接吻,去看欧洲大陆近一百年内唯一一座喷发过的火山,去看顾彦北曾经一个人待过的很多很多地方。
总之是说尽了好话,才哄得沈嘉树开心起来。
忙完这几个月,入秋的时候,所有的事情才总算安排下来。
他们这趟出游轻装简行,也不坐私人飞机,毕竟申请航线还得等上十多天,况且意大利再怎么说也还留有顾家的势力,所以顾彦北订好了机票就直接带着沈嘉树去机场了。
在登机口的时候,临出发了,却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顾彦北刚从沈嘉树手里抢下来半杯冰淇淋,他用眼神警告了一下还想偷吃的人,接起电话走到一边去。
顾彦北挂了电话以后,看见沈嘉树对着航站楼的落地玻璃出神,那半杯冰淇淋倒是没再吃了,只是被他拿在手里用勺子不停地搅。
见顾彦北终于走过来,他站起身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乖觉牵上顾彦北递过来的手——登机时间要到了,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
顾彦北的神色却不大对劲,眉头蹙着,双眼稠黑冷锐,像风暴中央的漩涡群。他握了握掌心里冰凉的指尖,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片凉,对上沈嘉树略显疑惑的眼神,他呼出一口气,勉强冲他笑笑,说:“对不起啊嘉树,我们下次再去好不好?”
这通电话直接将他们从机场喊回了顾宅。
一路上顾彦北都没有松开沈嘉树的手,他先是一刻不停地打电话,用沈嘉树听不懂的意大利语,后半程终于没再打电话了,但他明显有什么心事,握着沈嘉树的那只手一点点凉下去。
沈嘉树认真地盯着车窗外开始淅淅沥沥下起的小雨,偶尔转过头看看顾彦北,想替他抚平眉间那些碍眼的褶皱,这是沈嘉树并不熟练的事情,就在他还盯着自己指尖犹豫的时候,车子已经平稳地驶进了别墅群。
秋雨说来就来,天空几乎是瞬间就黑下去一大片,车子开上半山腰,路过那些绿色植被一直开往深处。
下车的时候早就有穿着黑西装的人等在门口给他们撑伞,个个神情肃穆,沈嘉树不由得往顾彦北身边挤了挤。
“不怕。”顾彦北将他揽紧。
穿过小庭院,早些年鱼池里那条神气的星点斑纹龙鱼早就不在了,连院子里种的果树都被这几日连绵的秋雨打得蔫蔫的。
不再是当年熟悉的景象,沈嘉树有些认生,心里的惶恐更盛一层。
顾彦北却没注意到他这些细小波动的情绪,他牵着沈嘉树的手腕,用力到那腕上泛起一层青白色,沈嘉树没叫痛,任他牵着。
往常他们回顾宅的时候,顾母会自己做些精致的低糖小点心,抹上沈嘉树最爱吃的蓝莓酱。顾彦北和顾父在二楼书房里谈事情,她就坐在沈嘉树旁边,笑眯眯地问他,小北有没有欺负你啊?嘉树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沈嘉树有时会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他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欺负,顾彦北总是说话不算话算吗?但他最后摇了摇头,小口吃下顾母递过来的糕点。
顾母便极开心的样子,拉着他的手不停地说话,也抱怨他们为什么这么久不回一次顾宅,说自己好无聊的呀,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个人讲话,沈嘉树不需要回答,只静静听着就好。
可是现在,顾母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并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