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最近这些破事儿太烦人,顾彦北寻思着把沈嘉树送出去藏一段时间,要不然他压根儿就不会给沈嘉树提起这一茬。
沈嘉树在顾宅疗养的时候,沈父沈母偶尔会抽时间打电话给他,通话时间虽然不长,但可以看出沈嘉树还是很开心的样子。顾彦北是完全不能理解他们这些搞研究的到底是有多忙,忙到如此吝啬自己的时间。
后来顾彦北才从顾父那里知道,他们不回国不是因为研究没做完,而是他们重新要了一个孩子。
一个女孩儿,和沈嘉树一样的白皙漂亮,但是更活泼更爱笑——比沈嘉树更健康。
沈嘉树知道这件事后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那时顾彦北还须经常出入境——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麻烦,在意大利待着把事情办完再回来也不是不可以,这么频繁的往返也只是为了多看这个小没良心的一眼。
很快顾彦北就发现,他妈的这小哑巴怎么在顾家越养越瘦?他从意大利带回来的那些新奇玩意儿在阁楼落了一层灰也没人理,听宋玉说沈嘉树现在经常一个人发呆,偶尔会若有所思地盯着些小孩儿的玩具走神。
顾彦北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心里把沈家那对咒了个体无完肤,那时他身边经常跟着一队雇佣兵,端着机枪的黑人头头问他,“顾,谁惹你不开心?”顾彦北冷笑,手里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插进水泥地里半尺深,他说:“没什么,心疼家里的小孩儿。”
后来他从意大利回来待了小半年,每天哄着那个小哑巴,沈嘉树眼睛里才终于有那么一点光,那年顾彦北原打算等过年带他去顾家买下来的一个私人小岛上度假,结果临近年关,沈家父母一通电话打过来问候他们新年好,电话那头有小女孩咿咿呀呀用英文说着‘你好’的声音。沈嘉树就又消瘦下去,最轻的时候整个人抱起来像是一片纸,顾彦北心痛得要死,大为光火。
要不是顾庭之拦着他,他真的做得出让手底下的人去把那个小女孩儿绑走的事情,也让沈父沈母感同身受地偿偿什么叫做心痛的滋味。
从此以后沈家的电话再也没打进顾宅过,沈嘉树再也不会在生日的时候等一通不准时的跨洋电话熬到双眼发红,他也再没问起过顾彦北关于沈家的半点事情。
顾彦北其实问完后就后悔了,他看着沈嘉树安静美丽的侧脸,心里又酸又软:“哥哥乱说的,对不起。”
“哦。”沈嘉树低头摆弄衬衫的衣摆,手指扯着那截露出来的黑色线头。
“还难受吗?”顾彦北揉着他长了一层薄肉的肚子:“昨天射进去了,难受吗?”
沈嘉树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似在思索,过了几秒钟才点头,可是说出来却口不对心:“不难受。”
“。。。。。。”顾彦北伸手抹了一把他的脸,有些无奈:“沈嘉树,”他拧亮台灯,仔细观察他脸上的泪痕:“我又没凶你,哭什么?还是说真的那么难受吗?”
他这么一问,沈嘉树更是哭得厉害,摇头时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出来:“不难受。。。。。。。”
眼见他越哭越凶,顾彦北完全慌了:“是不是肚子痛?到底哪里不舒服?”
沈嘉树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是被大雨淋湿了,他正无措地寻一把伞的时候并不知道这雨不只是淋湿他一个人的眼睛。顾彦北扯了纸巾给他擦眼泪,一张又一张,没完没了似的。
大雨浇湿森林,又被阳光蒸腾为雾气浮动进人的眼眶里。顾彦北在某个瞬间就懂了沈嘉树这么难受的原因,他不得不站起身来认真地抱住他,抱住他哭得发抖的双肩,抱住他此刻孤独害怕的灵魂。
“哎。。。。。。”顾彦北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不会让你去的,不会丢下你的,我只是。。。。。。”
只是同样担心当年的事情重演一遍,如果再让他失去沈嘉树一次,再眼睁睁的看着沈嘉树浑身插满管子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他恐怕会疯掉。
沈嘉树慢慢在他怀里平静下来,顾彦北抱着他挪到床边去,用被子将两人裹在一起——这是以前作弄沈嘉树时常玩的把戏。
顾彦北说:“真的,不骗你。”
沈嘉树闭着眼睛流泪,不说话也不睁眼。顾彦北就去亲他,逐一吻去那些又咸又苦的眼泪,去舔他的眼皮,舔他腮边的软肉,像一头不懂得如何疗伤的狮子,直到沈嘉树停止哭泣,埋头在他衣服里闷闷地问:“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