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妃笑了笑道,“你那母亲我也听说过,是个厉害人物,也不知出嫁前她有没有教过你如何侍奉翁婆、相夫教子?”
林听嘴皮子刚动了动,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她说,“不管你母亲怎么教的,既然成了岑家妇,今后便要事事以夫家为先,规矩我会慢慢教你,你要牢记于心,可还省的?”
“儿媳省的。”
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便踅至屋里,睿王妃教了半晌的规矩,最后还是段翎寻了过来,借着要带她熟悉一下建京为由,溜出王府。
林听松了半口气,另一半却仍卡在喉咙里。
容妈妈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出门,起初倒还是恭恭敬敬跟在两人身后,后来干脆跟上他俩的脚步,就连他俩说话都能插一句嘴。
于是也只逛了片刻又折返。
到了暮食时分,二郎翎山也归了家。
他是郑姨娘的儿子,比段翎小上三岁,却已经是正六品的整仪尉,别看官职不高,却是整天在圣人跟前打转的角色,连圣人都夸他锐不可当。
林听打眼一瞧,见他穿着香色的贴里,胸前和通袖是缂丝的团花蟒,头带直檐大帽,帽沿底下的脸剑眉星目,气质承袭于睿王,小麦的肤色透出健康的色泽,身形也更加孔武。
看来这府里最为不同的,反倒是段翎。
翎山是个爽朗的性子,甫入门便随手摘下帽子搁在桌上,朝大家行了礼,又向林听也拱了拱手道,“翎山见过嫂嫂。”
她也回了个半礼道,“二郎有礼。”
未几便传了饭,众人入座。
翎山得意地说,“今日述职,得到吏部侍郎的首肯,我趁机打探了一下口风,大抵不日便要提拔我了。”
郑姨娘立刻睁大了眼,“真的?”
睿王用筷子轻叩了叩碗沿,严肃道,“朝堂的事,只要一日没有定下来,随时都可能变动,别一惊一乍的,踏踏实实才最要紧。”
秦老夫人说,“也不是这么说,咱们外头警醒些,自家关起门来说说也没什么,二郎才十八岁,就能在圣人跟前任职,可比那些镇日只知道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强太多了。”
睿王嗫嚅了一下道,“娘就是纵着他,他倒不游手好闲,可他外头做的事可比游手好闲混帐多了。”
说到此处,翎山也讪讪道,“爹,我都洗心革面了,你就别再提了吧。”
睿王鼻息轻哼一声,算是揭过了。
林听觉察气氛不对,生怕战火蔓延到身上,只埋头挑着白饭吃,就在愣神的当口,猛然间到碗里多了片鹿脯肉。
“吃点肉。”
他的声听低低的,甚至没有抢走其他人的注意力,令她有种专属己有的亲昵感。
她转眸望了他一眼,他的眼仁黑漆漆的,像一面澄澈见底的镜子,眸心的深处盛的正是她小小的倒影。
她心头像是被羽毛轻拂了一下,接着挪开眼,低声回应,“我知道了,多谢……你。”
谁也没有发现他们曾在饭桌上这么“眉来眼去”。
他也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只要话题不引到他身上,他便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饭。
更让她有些惊奇的是,其他人也似乎习惯了如此,无论话题怎么绕,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别人在谈。
在热热闹闹的家宴里,他们就像一对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还好,她在家也习惯被漠视,现在孤僻的人也成了同盟,便算不上孤单了。
就在她思绪乱飞的当口,翎山突然开口问她,“嫂嫂不要拘束,多吃些。”
“多谢二郎,二郎辛苦,你也多吃些。”她说着便伸筷夹住了面前的莼菜笋。
怎知翎山的筷子也不偏不倚地伸了过来,她赶紧缩回手道,“你先吧。”
翎山还有些孩子气,笑吟吟地看着她道,“当季的莼菜笋最是鲜美,连肉都比不上,我也最好这一口呢。”
她也跟着莞尔,淡淡回应,“还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