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闻言,放下碗:“你先去忙你的,我自行回去。”
段翎看了林听一眼,从找过来的锦衣卫中挑出二人,让他们送她回宅子,随即便离开了。
叛军打过来的消息也很快传开,安城百姓总算有点反应了。
林听在回去的路上看到行人骤减,店铺纷纷闭门谢客,长街在转眼间变得空荡荡,瞧着清冷。
她走几步,回头看锦衣卫,一脸好奇地说起叛军:“太子遇刺受伤,叛军却在这时来了,你们家大人是不是去协助侯爷?”
他们挑了一些能说的说:“大人只是亲自去查探情况。”锦衣卫很少会直接参与到战事之中。
天气实在炎热,过了正午,日头越发毒辣,街头暑气升腾,走几步便热得满头大汗,树上蝉鸣声此起彼伏,一声赛一声的高亢,声声不歇,听之令人越发燥热心烦。
出了珍宝阁,福宝问道:“二小姐,您当真打算收下钱掌柜送的那套南珠头面?”
林听摇着手里的团扇,却觉得那股风也似烈日滚烫,暑热难当,抬袖揩去额头的汗滴,手里的团扇指向树荫下的一间小小茶肆,“去那边,喝口茶再说,热死了。”
在外做生意,她最喜欢的便是这种路边的小茶肆,只需三文钱便能喝上一盏置放在井里冰冰凉凉的茶水,喝盏茶,歇口气,再继续赶路。
林听将盏中茶水饮尽,放了三文钱在桌上,说道:“收,怎么不收!那钱掌柜可精明着呢,不收他会起疑心。”
见福宝似懂非懂,林听解释道:“今日我名义上是替姐姐取首饰,实则是奉祖母之命前来巡铺子。这珍宝阁开在这般热闹繁华的地段,首饰的定价高出市面三成,但何以每年只有八千两银子的进账?除去掌柜伙计的工钱,这间颇具名气的珍宝阁,竟然只有五千两银子的盈利。”
林听用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以次充好”几个字,接着道:“还有这稀罕的南珠头面,钱掌柜又从何处寻得这般的稀世珍宝,这处处都透着不寻常,我方才并不拆穿钱掌柜,是不愿打草惊蛇。祖母让我来巡铺子,我猜她已有所怀疑,却苦于没有证据揭发他罢了。”
福宝终于明白,点了点头,“多亏小姐这双慧眼能识珠玉,当初跟着许老爷走难闯北,炼就了火眼精金,一眼便能分辨出那翡翠和鎏金镯子并非上品。可那钱掌柜谨慎,小姐只多看了那翡翠簪和镯子几眼,他便从库房拿了别的首饰换了。这样一来,咱们也没了证据。”
福宝气愤道:“那钱掌柜可真狡猾。”
林听笑道:“不急,我自有办法。”
说着,便放下茶盏起身,“咱们去那间大雅琴行看看。”
福宝跟在林听的身后追问,“二小姐就告诉奴婢吧!二小姐到底有什么办法拿到那钱掌柜吞了银子的证据?”
林听却笑而不答,“待会你就知道了。现在咱们去挑琴。”
福宝突然明白过来,拍掌大笑,“我知道了,明日是武德候府谢二公子的生辰,二小姐爱慕谢二公子已久,特意去琴行为二公子挑选生辰礼物,奴婢猜对吗?”
林听惊得一把捂住福宝的嘴,红着脸,低声道:“你在瞎说什么?二表哥和姐姐是青梅竹马,他们郎才女貌,又如此般配,二表哥今后要娶的也只会是姐姐。”
林听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若是先认识二表哥的是自己,而不是姐姐,表哥会不会也待自己不同呢。
突闻一阵琴音传来,琴音婉转,似潺潺流水,甚是好听。
她想起了二表哥抚琴的模样,一袭白衣,于日落黄昏时分独坐亭中悠然抚琴,举止优雅,仿佛将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物。直到夜幕降临,一轮皎月挂上树梢,世间一切仿佛都静止了,白衣公子,风姿绰约,令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
林听心想二表哥博学多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惊才绝艳,而自己除了认得几个字,懂些做生意的门道,看得懂账本,除此之外,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若表哥和自己讨论曲谱和棋道,只怕也是对牛谈琴,她说不上半句。
观二表哥弹琴之时,她也只觉得那画面太过美好,若谪仙临世,她不禁为表哥那超脱凡尘的儒雅气度所吸引,但至于表哥弹的是什么曲子,曲中有何意境深意,她却是一窍不通。
“唉……”林听长叹一口气,终究是她痴心妄想,配不上二表哥。
福宝见林听面色沮丧,对她耳语道:“昨日,奴婢在曲殇阁听到慧儿和夫人身边丫头絮果说话,听说大小姐和赵尚书家的小姐同为宁王妃的人选,若是大小姐嫁给宁王,那二小姐和谢二公子不就……成一对了?”
福宝比划着将双手食指相触,将这两根手指比做林听和谢玉卿,紧紧挨在一处,林听也不禁心神荡漾,幻想着她和表哥相处的场景,心驰神往。
“所以,二小姐一定要把握时机,赢得谢二公子的心。”
林听在福宝不停的鼓励下,心中既紧张又激动,倘若姐姐当真要嫁宁王,那她和二表哥便还有机会,毕竟她将谢玉卿放在心中整整四年,平日只能躲在角落里暗暗关注着二表哥和姐姐,将心思藏起来,不教旁人知晓半分。
就像是树荫底下那青石板缝隙里生出的青苔,成日里不得光,但未必不想生长在阳光下。
说着,脚步轻快迈进了大雅琴行,林听见到了那抚琴的男子,男子也穿一身白衣,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一副飘逸洒脱的姿态。
那男子听到有客人来,缓慢抬首,整理衣袍起身,笑道:“鄙人姓言,是这间琴行的掌柜,请问这位贵客想挑一张什么样的琴?”
林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笑道:“我先看看。”
言观捋了捋脸侧垂下的一缕长发,“那姑娘这边请。”
可眼前这人也着一身白衣,但却生得阔鼻大耳,眼小而细长,和俊美实在不沾边,而那刻意效仿的举动更是故意做作,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在东施效颦。
林听忍不住想笑。
见买琴的年轻姑娘在看自己,以为她看中了他手里的琴,言观觉得有机会促成这桩生意,“姑娘觉得这张琴如何?这琴名叫焦叶,是本店最好的一张琴,但凡精通音律之人,只要听了此琴的琴音,定会称赞不绝,姑娘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