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溯行显然并非没主见之人,更何况是在给沈隋玉治病这种问题上。而后者虽一向心软好说话,碰到认定的事情也极其的固执,几乎不可能动摇。
二人就这么陷入了冷战。
周溯行倒不介意以一个谁也不理谁的状态继续给沈隋玉疗伤,奈何这人觉察到他来就背过身对他,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允许他碰。
他靠着屏息的功夫悄无声息地接近,也随时可能因为加剧的心跳声暴露,惹来对方更冷漠的对待。
周溯行索性不再自讨没趣,某日一早提着剑和包袱前来请辞。
“先生,我今日启程,不出意外的话一月内即可往返。”
沈隋玉原本捧着青石药钵坐在秋千上晃悠,闻言直接转进了屋,在窗边的桌前笃笃笃一通猛捣。
宽大的袖子从手腕滑落,露出玉石雕刻般莹白的小臂,因着用力浮现漂亮的肌肉线条和青色的血管。
周溯行倚在窗边盯着他:“马上入冬了,先生记得加衣服。山下有人守着,若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吩咐他们去买。”
沈隋玉仍旧不理他。
“北渝的冬天比这里早,我抵达之时正值那药草可采摘的时节。”周溯行掐指一算,继续慢条斯理道:
“北渝的雪景极美,此地也不差。等我将草药取回,说不准刚好能和先生一同赏雪,岂不妙哉。”
沈隋玉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他家乡在南方,长这么大记忆中就没见过几次大雪,前两个世界也没赶上过冬天。听到这话不由得顺着去想,若有雪景出现在眼前他却没法看见,的确是憾事一桩。
且古代世界自然景观远胜过钢筋水泥的城市,大雪落下后一定美得无与伦比。
走神间那股熟悉的气息靠到了耳后,双臂伸开轻轻抱住了他,下颌娴熟地搭上单薄的肩膀:
“先生放心,我绝非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蛋,更舍不得把你交给别人。”周溯行语气分明是温柔的,却沉沉砸进耳廓,震得他鼓膜发痒:
“何况——我能从梁剑霆手里把你抢走一回,就能抢走第二回。”
“保重。”
最后道完这两个字,他侧头在沈隋玉唇上咬了一口,转身跃出窗槛。
沈隋玉下意识回神望去,眼前好似一阵大风席卷而过,白雾缭绕间翠绿竹林中玄衣少侠的身形飞速远去,高束的马尾飘逸潇洒。
再一眨眼白雾重新聚拢,再次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那道身影则如同滴入宣纸的水墨印记,笔锋模糊又无比清晰,他脑海中狠狠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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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溯行离开后差不多第五日,沈隋玉窗前扑簌簌落下了一只鸽子。
小思打量了半晌,惊奇道:“先生!这不就是上次来听泉谷给您送信的那只吗?好神奇,它居然能找到这儿!”
周溯行敢放心将沈隋玉安置在此地,便是仗着周围设下了足够安全的迷阵。若不知晓其中关卡根本走不进来,只会困死在山林中。
沈隋玉当时还惊叹了一番,心道这小子的确是个天才,武功高强不说还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武侠世界强者为尊,难怪凌霄宗对他一再容忍,闹出了那么大的事都舍不得开除。
不过飞禽走兽应当不受阵法限制。
沈隋玉让小思给他读了信,果然是龙吟山庄来的。帮迪蹲在它肩上扫了两眼,精准点评:“梁剑霆在跟你卖惨。”
沈隋玉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帮迪觉察到他态度不对劲:“我怎么感觉你想去见他?”
“他都把自己说得要死了,我不去见一面不合适吧。”沈隋玉没什么表情道,“若真像信中说的那样,他练功走火入魔变得残暴嗜血,我要是不去治他,死在他手中的人命也会叫我心难安。”
“可他十有八九在骗你。”帮迪说,“他练的功法和原剧情有出入,不可能这么容易就……”
沈隋玉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我知道。”
帮迪气鼓鼓的:“所以你还是要去?”
“嗯,正好有些事想找他问问清楚。”
其实就算龙吟山庄不来这封信,沈隋玉也是要下山的。还有许多事情亟待解决,周溯行这段时间把他的身体养得好了许多,他没道理一直呆在山里什么都不做。
将那封信纸折好收进袖中,沈隋玉什么也没回,抬手让那只白鸽一身轻松地展翅飞出了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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